夜來香(70)_孫浩

七〇

　　晚上十點鐘，劉英良負責的三個包房的客人都走了，他正在收拾屋子，門外的保安客氣地走了進來，「劉先生，饒經理讓我告訴你，讓你十點半鐘準時到對面的情人樓204房間去，她在那裡等你。」

　　一聽這話，劉英良的頭「嗡」的一下，他害怕的事情，終於出現了。他想了一下，說道：「你告訴饒經理，我在收拾房間，沒有空去。」

　　保安馬上回答道：「饒經理說了，一會兒有人替你來收拾房間，她讓你準時到。」

　　「嗯，我知道了。」劉英良不動聲色地回答。

　　保安馬上離開了。

　　不一會兒，果然來了兩個服務生，說是替他收拾包房。沒有什麼理由了，劉英良只好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十點二十五分的時候，他走出了夜來香歌舞廳，看看離這裡只有二百多米遠的情人樓，這裡集餐飲，住宿於一身，他知道饒紅叫他去幹什麼，先是喝酒，然後是傾吐感情，再然後……

　　他一揮手，叫住了一輛計程車，一頭鑽進去，看也沒看情人樓，車子在夜幕中開走了。

　　十點四十四分鐘，正在情人樓204房間焦急等待的饒紅，桌上的手機響了，看了來電顯示，很陌生，她不想接，可是手機一個勁地響，她還是接通了手機。裡面傳出了劉英良的聲音：「饒經理，實在對不起，我今晚身體不舒服，不能前去，請多原諒！」不等饒紅說話，那邊的電話已經掛斷了。

　　這個劉英良，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為什麼就不來呢？為什麼不把話說清楚呢？我已經把酒菜都點完了。饒紅氣得拿起電話，又給劉英良回話。電話響了幾下，有人接了，饒紅氣得大聲說道：「劉英良，你有什麼了不起，請你吃飯就能……」不等饒紅把話說下去，電話裡傳出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對不起，這裡是公用電話，剛才打電話的那位先生已經走了。」

　　饒紅一氣，將手機摔到了地上……

　　藍蘭在家裡只住了兩天，就再也住不下去了。這兩天，她和媽媽吵了兩次，弄得挺傷心的。

　　母女倆說是吵架，實際上根本算不上什麼吵架，只是兩個人觀點不同，而且誰也不肯相讓，弄得心情不愉快罷了。藍蘭這次回來的主要目的，是接媽媽到清州去和自己享福。她滿以為媽媽能高高興興地贊同自己的觀點，並連連誇獎自己的女兒。可是，等到了晚上，當她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以後，媽媽連連搖頭。

　　「媽，您為啥不願意和我一起走呢？」女兒不解地問著媽媽。

　　「我年歲大了，在襄陽生活慣了，到清州去，那麼大的城市，你又有那麼好的條件，我會不習慣的。」媽媽平靜地回答。

　　「媽，一開始不習慣，慢慢就會習慣的，我剛開始的時候也不習慣，可是現在，回到咱這個窮家，住在這個下窖的破房子裡，我又不習慣了。」藍蘭開導著媽媽。

　　「唉，藍蘭，你已經長大成人了，你也已經從困境中走了出來。你前面的路還很長，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還要努力地去奮鬥。媽媽不能在你的身邊拖累你，看到你如今好了，媽媽也就放心了，也就高興了。」媽媽真誠地說。

　　「媽，我弄不明白，您遭了一輩子的罪，現在有福了，您為什麼不享呢？」女兒看著媽媽滿是皺紋的臉，不解地問。

　　「能不能享著福，也要看命呀！我找人算過了，我這一輩子，就是受苦的命。受點苦，也許還好一點兒，如果真要我去享福，恐怕媽媽也就沒有那麼多的壽數啦。」

　　「媽，您怎麼還能信那個呢？！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女兒不高興地反問了一句。

　　「唉，什麼信不信的，反正現在信這東西的人是越來越多，連不少當官的，做大買賣的人都信，誰知道對不對呢？」

　　「媽，我這次回來，就是專程接您的。現在我有了好的工作，有了房子，有了汽車，一切都有了，不接您過好日子，我對不起養我的老爸，對不起我的良心。」女兒說著，又用深情的目光，看著牆上掛著的，已經發黃的藍天的照片。

　　女兒一提起丈夫，周蘭也把目光投向了那張照片，她看了好一會兒，長歎了一口氣：「你爸爸在九泉之下，也該放心啦。你生活好了，我們都可以長出一口氣啦！」

　　「媽，就沖死去的爸爸，您也必須跟我走，跟我到清州享福去。」藍蘭的語氣堅決了，仿佛是經理在跟一個員工下著命令。

　　周蘭用陌生的目光看著女兒，她理解女兒的心情，可是女兒能夠理解母親的心情嗎？她想了想，用挺生硬的語氣說道：「藍蘭，媽不是不願意和女兒享福去，有福誰不願意去享呀！可是媽問你，就憑你幹這幾年，做什麼好的生意，當什麼樣的官，能買起汽車？能住起高檔洋樓？要真是你自己憑能力掙的，媽就跟你走，你說，你是怎麼掙的？」

　　又是這不好回答的話，又是這不願意聽的話。藍蘭不高興地看了媽一眼，「媽，您總問這些沒用的幹什麼？」

　　「怎麼是沒用呢？媽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寧可身受苦，決不讓臉受熱。等你真的掙了大錢，買了房子，媽一定跟你去。」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商量的餘地了。藍蘭很傷心，覺得媽媽不理解自己。一個女孩子，一個已經失了身，連大學都沒有畢業的女孩子，混到現在，已經是相當不錯了，可媽媽的話裡話外，還是對女兒不滿意。言外之意，是女兒跟有家室的男人不乾淨。乾淨不乾淨又能怎麼樣呢？找一個沒有家室，但卻一貧如洗的男人，自己能過上這麼好的日子嗎？這都什麼時代了，媽媽怎麼還這麼老腦筋呢？看著媽媽花白的頭髮，藍蘭又覺得媽媽很不容易，她更應當理解媽媽。

　　「媽，既然您現在不願意去清州和我一起享福，那我也不勉強。您說得對，等我完全靠自己的努力，創造了好的條件，我再來接您。可這次我回來，也想讓您到清州看看，看看我的工作環境，看看我的居住條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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