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一路繁花相送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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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她放回沙發上,仍然握住她的一隻手,輕聲問:「是不舒服嗎?我現在帶你上醫院吧。」 「不,我只是……好像做了噩夢,然後醒過來,發現自己喘不過氣來,全身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動。」她抬起另一隻手,捂住眼睛,聲音輕微地說,「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不過過一會兒就好了。」 「以前這樣過嗎?」 她搖頭,「最近才開始的,那天也是這樣,躺在床上,大媽在外面叫我,我明明醒了,能看得到,也能聽得到,我想答應,可是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來。」 那天李馨不見她答應,走了進來,看她睜著眼睛躺在床上,表情怪異,頓時頗為不快,「叫你怎麼也不應一聲,基本的禮貌還是要講一下的,出去吃飯吧。」辛辰卻完全不能辯解,只能等恢復了行動能力擦去汗水走出去。 「做的什麼夢?也許說出來就沒事了。」 「記不清了,有時好像是在跑,一條路總也看不到盡頭,不知道通到哪裡去;有時好像在黑黑的樓道裡轉來轉去,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家。」她捂住眼睛的指縫裡滲出了淚水,聲音哽咽起來,「我害怕,真的很害怕。」 她小小的手在他掌中仍然顫抖著,他握緊這只手,輕聲說:「別怕,沒事的,只是一個夢。」 「可是反復這樣,好像真的一樣。」她的聲音很苦惱,他伸出手指輕輕將一粒順著眼角流向耳邊的淚水抹去,再扯紙巾遞給她,她接過去胡亂按在眼睛上。 他蹲在沙發邊,直到她完全平靜下來才起身,「明天讓李阿姨帶你去看醫生吧。」 辛辰拿紙巾擦拭眼角,搖頭說:「做噩夢就要去看醫生嗎?太誇張了,也許就像你說的,說出來就沒事了。」 她很快恢復了活潑模樣,辛笛回來後,姐妹倆照常有說有笑,她仍然是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樣子。 這天路非進院子,正碰上辛辰出來,她先抬頭眯著眼睛看下天空,然後跑到合歡樹下,抱住樹幹用力搖著。花期將過,樹下已經落紅滿地,經她這麼一搖,半凋謝的絨球狀花簌簌而落,撒了她一身。 這個景象讓路非看得呆住。 辛辰鬆手,意猶未盡地仰頭看看樹,然後甩甩腦袋往外跑,正撞到路非身上,路非扶住她,替她摘去頭髮上的絲狀花萼,「我說這花怎麼落得這麼快。」 她吐吐舌,「我什麼也沒幹。」 「你倒是的確沒有上房揭瓦上樹掏鳥窩。」 辛辰沒想到路非會跟她說笑,呵呵一笑。 「最近還做噩夢嗎?」 她的笑容一下沒了,現出孩子氣的擔憂,猶豫一下,悄聲說:「我爸說沒關係,只是夢罷了,可我同學說她問了她奶奶,這叫鬼壓身,也許真的有鬼纏住了我。」 「亂講,哪來的鬼。」路非輕輕呵斥,「把自己不清楚的東西全歸結到怪力亂神既不科學,也沒什麼意義。」 她對這個一本正經的教訓再度吐舌,「謝謝你的標準答案。」 「我帶你去看醫生吧,他的答案比我權威。」 「不,我討厭進醫院,討厭聞到藥味。明天學校開始補課,假期要結束了。現在有人約我看電影,我走了,再見。」 她靈巧地跑出院子,花瓣一路從她身上往下落著。路非看著那個背影,情不自禁地笑了。 辛笛一樣在哀歎假期的提前結束,她和辛辰馬上都要升入畢業班,重點中學管得嚴厲,向來規定畢業班提前結束假期開始上課。她一邊畫著素描一邊發牢騷:「這個填鴨式的教育制度真是不合理,完全把我們當成了機器人。」 路非站她身後,只見她畫的仍是號稱她「御用模特」的辛辰,微側的一張圓潤如新鮮蜜桃般的面孔,頭髮束成一個小小的髻,濃眉長睫,大眼睛看向前方,帶著點調皮的淺笑,左頰梨渦隱現,明朗得沒有任何陰霾,嘴唇的弧度飽滿完美如一張小弓,流溢著甜蜜的氣息。 他不禁搖頭讚歎:「小笛,你不當畫家真是可惜了。」 辛笛笑,「我已經決定了,不許再來誘惑我、遊說我。」 「那麼小辰呢,她長大想幹什麼?」路非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問起她。 「她說她要周遊世界,四海為家,流浪到遠方。」辛笛哈哈大笑,顯然沒把堂妹的這些孩子氣的話當真,她退後一步端詳畫架上的畫,「總算這張把神韻抓住了一點,這小妞坐不住,太難畫了。」 路非想到辛辰剛才搖合歡樹的情景,也笑了,「是不好畫,不光是坐不住,她明明已經是少女,骨子裡卻還透著點頑童氣息,精力彌散,總有點流轉不定,的確不好捕捉。」 辛笛大是詫異,「呀,路非,你說的正好就是我感覺到,卻表達不出來的。」 路非對著素描沉吟,這樣活潑的孩子,居然也被夢魘纏住,可又掩飾得很好,實在不可思議。 到了開學前夕,辛辰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家住,這天路非也來了,兩人一同出門,路非看辛辰懶洋洋地準備往家裡走,突然心裡一動,「今天有沒有什麼事?」 辛辰搖頭,路非伸手接過她裝衣服的背包,「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辛辰詫異地看著他,「去哪兒?」太多男孩子或者怯生生或者大膽唐突地要求與她約會,可她從來不認為路非會是其中的一個。 路非穿著白色襯衫,個子高高地站在她面前,陽光照得他烏黑的頭髮有一點隱隱光澤閃動,他的眼睛明亮而深邃,溫和地看著她,含笑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不敢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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