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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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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文卿提了一句,伍兵問有什麼問題,他能不能陪著去。文卿搖頭,法庭有法警,宋沙不敢胡來。 吃完飯,文卿反常地鑽進自己屋裡,關上門再也沒有動靜。 伍兵等著等著,打著瞌睡睡著了。一個盹兒醒來,已是半夜兩點,文卿的門縫裡還透著光。 敲敲門,文卿醒著。 慘白的日光燈下,文卿赤著腳,穿著睡衣,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發呆。桌上整整齊齊地擺著三份列印好的稿子。伍兵拿起一看,都是辯護詞,案子是一個。 「這是朱光塵的辯護詞。一份是無罪辯護,一份是罪名適用不當的辯護,一份是絕口不提新的發現按部就班的辯護。哼,跟烙鐵似的,我哪個也不敢碰!」文卿自嘲。 嚴律師說:你看著辦。這是個機會,但是風險也很高。什麼風險他沒說,但是文卿想起宋沙就覺得肝顫。 這是焦頭爛額的最後關頭,時間一點點漏掉,再如何膽怯都要拿起其中一份。她只是想看看,究竟怎樣才能拾起其中一份,又如何拾起它? 伍兵放下辯護詞,坐在扶手椅上,俯身抬頭,湊近了,看著文卿。細細的眉毛亂糟糟地纏在一起,眉間也有了深深的紋路。好不潦倒! 伍兵咧嘴一笑,「犯難?來,笑一個!先笑笑!」 文卿提了提嘴角,比哭還難看。 「害怕啦?」伍兵像個大哥哥,耐心地逗著膽小的妹妹。 文卿忍不住點點頭,咬緊了下唇,她怕得很! 「這都是你寫的?」 「嗯。」 「太了不起了!」 文卿一愣。 「我知道宋雨的事,大家都認為朱光塵死定了。可是,我看了這份,覺得他罪不至死。」伍兵侃侃而談,「我不懂你說的那些,但是我知道大家對宋雨的評價都不好,仗著她哥哥有勢力,到處欺負人。我的一個老鄉,還因為送的快遞包破了,被她找人打了一頓。朱光塵這事兒,真的說不好。」 文卿啞然,這件事在伍兵嘴裡怎麼那麼簡單,「那你覺得這份比較好?」她指了指無罪辯護的那個。 伍兵沉吟了一下,「可你這樣說肯定得得罪宋沙。就算不在乎他,畢竟宋雨是被害的,朱光塵殺了人,怎麼也不能算無罪吧?我還是覺得你這份比較合理。」他指了指罪名不適當的那份。 文卿長籲了一口氣,伍兵做人坦蕩,想法也坦蕩,他的世界只有對錯黑白,沒有恐懼和膽怯。所以,他可以如此簡單地找到答案。 但是自己可以嗎? 「可是,我怕宋沙。」面對恐懼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說出來,也許會發現強大的是自己的想像,而不是物件。 文卿繼續說:「那天宋沙找我,就是為了這事兒。他從牢裡出來以後,成立了漢沙天行公司,靠著牢裡認識的哥們兒,以天香海鮮市場為基礎,掙了不少錢,在道上也算有些聲望。宋沙這個人很護犢子,不能聽見一點兒說他妹妹不好的。他妹妹出事以後,他在道上揚言要殺了朱光塵。如果有人做了他,宋沙願意給他家屬十萬現金。所以,羈押的地方對朱光塵的保護也格外嚴。宋沙沒辦法在羈押的地方下手,就從外面著手,不許任何人給朱光塵辯護。以前有律師接了,他就砸了人家辦公室。後來實在沒辦法,法院才指定了我們所。雖然嚴律師不想接,但因為宋沙鬧得很大,關注的人多,老頭覺得有油水可撈,又趕上我需要通過律協今年的考核,就接了。老實說,嚴律師在道上還是有點兒關係,所以宋沙不敢明目張膽地欺負。但是他私下裡警告過我,開始我也沒在意,可是後來一次比一次過分,上次你碰見的搶劫的那天晚上,都是為了這件事!」文卿越說越怕,抱緊肩頭,「他們說得對,宋沙什麼都敢做,他根本不怕法律!如果我這樣做了,將來不知會惹出什麼麻煩。」 伍兵知道宋沙的張狂,甚至比文卿知道的還多,所以,他沒有嘲笑文卿,只是很嚴肅地坐在那裡,咬緊嘴唇。 文卿歎了口氣,「是不是很可笑?律師,說起來威風,其實就是一膽小鬼,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沒有背景,沒有家世,沒有靠山,要啥沒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搖搖筆桿子,還要看人臉色,憑什麼跟他鬥?我是女的哎!我還要過日子,還要生活,還有好幾十年的日子要活,還要嫁人!放著踏踏實實的日子不過,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跟那個土匪鬥什麼鬥!我犯得著嗎?」 文卿越說越激動,煩躁至極,猛地扯過一個枕頭捂在頭上,活像一隻倒楣的鴕鳥。 這一次對象讓她恐懼,她甚至低聲地哭了出來。 「可是,人命關天啊。」伍兵的聲音很輕。 人命關天! 文卿哆嗦了一下,有多久沒想過生命和正義的關係?有多久沒去思考這份工作的光榮和責任? 人啊,在這個時候是那樣的現實。就算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他的生命也應得到公正的審判,否則法律憑什麼取得公眾的信賴!她,怎麼忘了? 這就是她的職責呵! 她可以不認識朱光塵,不認識宋雨,不認識任何一個被代理人,但只要他們與她之間確立了代理關係,她對他們就有了不可推卸的責任!不僅僅是利益,更是因為名譽。不記得是誰說的,律師愛惜自己的名譽,就像鳥兒愛惜自己的羽毛。羽毛讓鳥兒飛得更高、更快,名譽感讓律師獲得尊重和信任。不受尊重和沒有信任的律師永遠無法成為大眾與法律的橋樑,這份工作也就失去了它本來的意義。 可是,「愛惜」是有代價的,不是每個人都付得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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