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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你好像沒有一點職業道德。」想起露臺上接滿蜘蛛網的跑步機,我為卓可欣感到不值,「就你這德性,還配穿風衣戴禮帽,裝福爾摩斯?」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臉色微變。

  「沒什麼意思,你過來,我付你錢。」我假裝拿錢夾,待他走近放鬆戒備之時,用盡全力,向他的要害部位踢去。

  今日,為了到電臺參加節目,我刻意打扮一番,腳上,也穿著平時不怎麼穿的尖頭高跟鞋,這一腳又重又准,踢得流氓偵探痛得直跳。

  「你,你,你——」

  「這一腳警告你,以後不要再賺這種黑心錢。」

  「好,算你狠。」他一手捂著痛處,一手指著我,咬牙切齒說道,「待到明天報紙刊出這些照片,我看你怎麼哭。」

  我冷笑一聲,抑著頭道,「你們越想看我哭,我越發不會哭。」

  這句話,是說給他聽,也是說給林樂聽,更是說給自己聽。

  「我們走著瞧。」流氓偵探惡狠狠丟下這句話,回轉身離開,待他快要隱沒在黑暗中時,從街邊掠過一個身影,擋住他的去路。

  「把照片留下。」黑暗中,一個男人喝道。

  這是倪天行的聲音?

  我向前小跑幾步,來到他們身邊,那個黑影,果真是倪天行,此刻,他與流氓偵探對面而立,身材高大的他,要高出後者一個頭。

  他怎麼會在這裡?又怎知照片一事?

  但這些,我都沒有空去仔細思量,只是緊張地看著他們。

  「你是誰?我為什麼要將照片留下。」愣了半晌才恢復常態的流氓偵探冷哼一聲道。

  「你說為什麼?」倪天行走近一步,惡狠狠地說,一把扯住流氓偵探的衣領,作勢要往上提。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強悍的模樣。

  流氓偵探抬頭看著倪天行,大概被他的神情嚇到,居然乖乖交出牛皮紙口袋。

  「底片呢?」倪天行再問。

  「沒有底片。」

  「把包給我。」倪天行伸出左手。

  流氓偵探牢牢抓著包,不肯放手,居然嚷道,「你這是搶劫。」

  「是搶劫又怎樣?如果我像那位小姐一樣踢你一腳,應該更嚴重一點吧,不知道你會不會因此而絕子絕孫。」倪天行似笑非笑地說。

  流氓偵探臉都嚇綠了,手也漸漸鬆開,倪天行拿過手提包,在裡面翻出一卷底片模樣的東西,展開對著路燈確認後,將包還給他。

  「如果你以後再搔擾這位小姐,就小心一點,告訴你,我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倪天行推了他一把,喝道,「滾。」

  聽見「滾」字,流氓偵探像得了大赦,一下子便跑得不見蹤影。

  倪天行這才轉過身,向我走來,神情一瞬間變得溫柔。

  「把那張照片也給我。」他柔聲道。

  我被方才那一幕驚呆,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將手裡拿著的那張照片遞給他。

  他蹲下身子,將所有的照片與底片放在路邊的花壇裡,用打火機點燃,就著火光,他對我招招手,「冷嗎?可以借此取暖。」

  我走過去,學他的樣子,蹲在花壇旁,心裡縱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撿起花壇裡的一塊石頭,將周圍沒有燒著的照片向火堆裡趕去,使它們完全燃燒。

  望著火焰,我想起他抄給我的英文歌詞的最後一句:

  Though destiny torn us apart,
  You still burn light a flame in my heart。

  可是,眼前的火焰,持續不到兩分鐘,就已經熄滅,無法永遠。

  「你不問我,這些照片是怎麼一回事?」我問他。

  「我想,那只是一個誤會。」

  「你難道不想知道,如果沒有誤會,我吻的人應該是誰?」

  「為什麼我每次遇見你,你都會出狀況?」倪天行沒有回答我,自顧著說道,「上一次,你在超市的廣場上用手戳破小朋友的氣球,這一次,你變本加利,不顧身分,與男人在街上打架。」

  「這個流氓該打。」

  「打架應該是男人的事。」

  「你方才的樣子,比他更像流氓。」我笑了笑說。

  「對付什麼樣的人,要用什麼樣的方法。這種人外強中乾,你比他凶,他自然就怕了。」他側過頭看著我,火光映在他臉上,明明滅滅,飄忽不定,「在我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明白這個道理,你卻到現在還不懂。」

  「你十歲的時候,別人欺負過你?」我問。

  「十歲的時候,我已經在欺負別人了,但是十歲之前,是別人欺負我。那些壞孩子,看我衣衫襤褸,總是嘲笑我,經常在放學之後,搶了我的書包扔進垃圾筒裡。直到有一天,他們罵我的母親,我終於再忍受不住,與他們撕打起來。越不要命,他們越怕,我只記得那天我流了不少血,最後,他們終於服了我,以後不止不敢欺負我,還特別聽我的話。」他頓了頓,歎道,「你看,這個世界多麼讓人失望,就連小孩子的世界裡,已經是弱肉強食。」

  我與倪天行坐在花壇邊,夜色將這條本就冷清的街隔絕成另一個世外桃源。此刻,我們之間,沒有照片事件,沒有唐心,甚至已經沒有眼前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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