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煙花亂 | 上頁 下頁


  他不要我了,在你們走之後,他跟一個北京女孩好了,那個北京女孩子家裡有勢力,可以帶著他去法國留學,我什麼都沒有,我家裡全是工人,母親還下了崗,我除了身體除了和他的愛情,我一無所有。

  這個王八蛋!我幾乎咬牙切齒地罵著他。

  不要罵他,寶莉說,我恨我自己,沒有辦法留住他,沈丹青,你幫幫我,我知道你們是哥們兒,我只能找你,你應該明白我。

  是啊,我、段硯和馬修是公認的鐵三角,段硯她不可能去找,因為段硯曾經侵略過她。

  她只能找我,而我卻是在她心中最平常的男子,我不夠有錢,不夠英俊,身高只有一米七三。馬修又高又帥,段硯有香港的大伯,最沒有資格愛她的人就是我。

  我不想失去他。寶莉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我要跟他結婚,我要把孩子生下來。

  好,你放心,我說,我去找他說,我不信他不要你,他會要的。他只是一時糊塗,到那時,我仍然認為馬修只是一時糊塗。

  在這件事情之前,我認為馬修是很高驕傲很狂妄的人,並且非常有才華。他在我心中地位很高,我曾經認為,在我們三個中間,最不具有流氓氣息的就是他,他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蘭花氣質,這恰恰也是他作品的靈性,如果他畫西藏,肯定比我和段硯要強上好多倍。

  但我沒有想到他會這樣。

  我們一邊往回一邊說著,寶莉第一次離我這麼近,卻是有事情求我。她一直哭哭啼啼,梨花帶雨的樣子讓人非常心動。路過一個小溝時,我牽了一下她的手,那是我第一次觸摸到她的皮膚,很光滑,涼涼的,我好像過電一樣,渾身麻了一下,接著,我的臉紅了。

  我把寶莉送回了學校,然後直接去了馬修的小屋,沒想到他不在。

  我又回到學校,在宿舍裡找到了他。

  他正在收拾東西,宿舍裡還有一些他的書。在他低頭收拾東西的時候,我說,哥們兒,行啊,要去法國?

  他的手停在空中,回過頭來看著我說,你聽誰說的?

  去你媽的,我開始放聲大罵,天知道我哪裡來的那麼大的火氣。你個王八蛋,陳世美,玩夠了人家想甩啊,攀上高枝了,想去法國鍍金,然後名揚天下?你怎麼這麼不是東西?你是人揍的嗎你?

  我沒想到自己能罵出這麼難聽的話來,越罵越激動,最後,我說,你立刻去給我找寶莉,找她道歉去!

  馬修看著我,冷冷地說,行啊,找來同夥了,也會拉幫結夥了,多麼可憐的人,我們的事,你管得著嗎?

  我管得著!我的臉有些變形,聲音有些變態,他這句話讓我更加瘋狂。

  我管不著?如果不是我,他怎麼會見到寶莉,如果不是我,他們如何相愛?而現在,寶莉找到我頭上,我怎麼管不著?

  女人嘛,還不是衣服,穿舊了就要扔的。再說,我真的要去法國,我一直想去法國進修。

  你不愛那個女孩子,你在利用她!

  可她愛我,這就足夠了,我是為了我的藝術!請你理解。

  我不理解!我罵他,我只明白你足夠虛偽,你是地道的下三爛,下三爛!寶莉懷孕了,你為什麼不替她想想?

  她可以去做掉,我出錢。她不就是要錢嗎,我和她上床時,她也不是處女,也許,她和好多男人上過床,你著什麼急?

  這是馬修說過的話?他也曾經說過,寶莉是他的珍寶,唯一的永遠的珍寶。可現在,他卻懷疑她,而這個被他懷疑的女人,哭著來找我,求馬修還要她,她要為他生下這個孩子。

  所以,別急了,她是讓很多男人上過的女人,扔掉她,我就是扔掉一塊別人用過布而已。

  那句話惹惱了我,寶莉在我心中是寶貝,他卻說扔就扔?我揮手就打了過去,他撲過來,我們扭在一起。他罵我,瞧你個小癟三樣,你是不是暗戀她?你要是暗戀她就去告訴她,然後不用費力氣就能當爹了,這是件多麼簡單的事情,可是,她說過,即使沒有男人愛也不會愛上你的。

  我呆了,這是寶莉說的話?自卑感讓我發了瘋!我和馬修拼命了。他高我十個公分,只有一米七三的我、瘦弱的我在他手裡猶如一個生了病的小柴雞,他不費什麼力氣就把我打倒了,我臉上流了血。他哼了一聲,小癟三,就你,還想和我爭風吃醋,告訴你,我扔了東西也不會輪到你。

  這就是我哥們兒說的話?我打紅了眼,到處是血,為了一個女人。

  而馬修蔑視的眼光讓我不能接受,我要讓他為這蔑視的眼光付出代價!

  桌子上的水果刀閃著動人的光芒。昨天,我還用它削過水果。我抄起水果刀,發瘋一樣刺向他,我要刺瞎了他的眼睛,我想,這一輩子,他休想再看到寶莉,這就是我的想法。

  他捂著眼睛狂叫著,我有點發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他的眼睛瘋狂地流著血。樓道裡擠滿了人,有人叫著,殺人了,殺人了——我呆了,我殺人了嗎?我只是想刺瞎他的眼睛而已,我只是想不讓他再看到美麗的寶莉。段硯聞訊也跑了過來,他進來後就嚇呆了,我全身都流著血,而馬修更是血跡模糊。接著,我聽到了警笛聲。

  那天晚上,我被警車帶走。在警車的呼嘯而過的時候,我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了,這一切,因一個女人而起,而這個女人根本不知道我這麼愛她。

  我這麼愛,愛到為她拼命了。

  從看到她第一眼起,我就知道,這是一場劫難,她光滑的身體,平坦的小腹,安靜而美麗的眼神都成了致命誘惑,我無力自拔。

  員警問馬修,他要殺你?

  馬修答,他失手了,他沒有想殺我。

  他的回答救了我,我的刑期由此減少到兩年,而所有的起因由此曝光,他致使女大學生懷孕,學校給予了開除處分。在離畢業還有三十天的時候,我進了監獄,馬修被開除,而寶莉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她被勸退學,從此不知去向。總之,她沒有回家,段硯來監獄看我時說,我找遍了所有寶莉可能去的地方,沒有她。

  馬修成了瞎子,他再也不能畫畫了,這個想去法國的人終於夢斷在二十二歲的那個夏天的晚上,而那個北京女孩子一個人去留學了,甚至,沒有與他說再見。

  只有段硯一個人拿到了畢業證書,他給我買來好多吃的用的,然後與我告別,他要去香港了。他說,我也去看馬修了,馬修自殺過,他說過會恨你一輩子。我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局。

  馬修回到了他的水鄉小鎮,在一所中學裡當教員,他唱歌不錯,於是,教了音樂課,一個美院畢業的學生卻教起了唱歌,這真是笑話。

  我在監獄裡每天發著呆,不知兩年的時間什麼時候可以過去?

  不過是一瞬間卻發生了這麼多的變故,即使進了監獄,我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昨天我們三個還在開滿油菜花的鄉下畫畫呢,我們還等待著寶莉穿著紅風衣向我們走來呢,怎麼就會這樣了呢?

  段硯走之後,小寬隔一段時間來看我一次。

  他留在了這個城市,為了陪我。本來,他是想出國的,他姐姐給他辦好了出國留學的手續,可是他沒有走,十天半個月來看我一次,帶我愛吃的綠箭口香糖,帶一些狗肉來,來了就眼睛一直看著我,眼珠一動不動。他還是那麼蒼白,還是不喜歡說話,還是喜歡拿著那把小提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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