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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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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著餘力挨上二樓女兒的臥房,張銀富累得差不多要虛脫了。把阿香往床上放時,腿一軟往前一探,竟把胖臉壓上了她的胸乳,驚嚇得自己差點跳起來。他在為阿香蓋上鴨絨被時被眼前這光裸的胴體震住了。這是一個十九歲女孩子青春的裸體呀!純潔的處子之身,珠圓玉潤,玲瓏剔透,豐腴飽滿,跌宕起伏。滿眼富饒春色,人間極品。他閱女子多矣,何曾見過如此精美純潔的裸體!他的眼風急忙忙地從上到下一掠而過,如流覽著一頁風光無限的畫報…… 晚飯老娘弄了不少菜,但張銀富吃得很潦草,這裡搛一筷子那裡掏一筷子的,倒像個孩子,跟他平時神定氣閑雍容的廠長氣度大相徑庭,有些魂不守舍。中午喝剩的大半瓶「劍南春」,老父親只啜了兩小杯,全進了他的胃袋,喝水似的,用茶杯喝。父親說:「冷酒傷胃,在家裡,慢慢喝。——莫太急。」他還真有點兒急。吃過飯打熱水洗腳,茶不喝電視不看就上床熄燈睡下了。下午莊上的失火救人事件太戲劇性了,讓人驚心動魄,又讓人心旌搖盪,他要做一隻黑暗中的水牛,慢慢反芻一遍:細細地,完整地,體會其中的滋味,嗅著漂動在房間裡的她的體香…… 「別瞎想,她只是個孩子,比你小十八歲!」 「她是你侄女!」 「你怎能聞著她的氣味手淫?你也真夠畜生的了。」 ——在睡意襲來的最後蒙矓中,張銀富殘留的意識中這樣地喃喃呐呐。 正月二十六,這裡是驚蟄。 晚上,細雨,華燈綻放。吳窯老字型大小飯莊:「望海樓」。 二樓的一個包廂裡熱鬧喧嘩,觥籌交錯,菜香撲鼻。上菜的服務員們走馬燈似的穿梭著。吳窯藥廠廠長張銀富宴請鎮委書記陸天華、派出所所長徐大鵬、吳窯衛生院院長李玉生、棉加廠財務科科長沈祝壽(阿香的姑父)一干人等,全是吳窯的頭面人物,也是好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一桌人可以說是吳窯的精英了吧。還有位似乎不相干的人端坐在張銀富和沈祝壽兩人之間,卻是酒桌上的亮點——她就是阿香。 阿香坐在有這麼多吳窯本地「大人物」的酒席上,圓潤姣好的臉上有些緋紅。她穿著一件款式時尚的桃紅色薄呢中長風衣,裡面襯著件乳白色緊身羊毛衫,腦勺後的馬尾巴辮子用一個橘黃色有機玻璃夾別著。她青春而美麗,此刻卻收斂起天性的活潑,顯得嫺靜而端莊,眼睛裡含著微笑。她是個聰明的姑娘,懂得分什麼場合。她靜靜地聽他們議論著國家大事和經濟走向,也有些瑣碎的見聞軼事。個個顯得那麼的專業而風趣。左邊科長姑父,右邊廠長叔叔。 在這樣的席面上有她阿香一個位置,像聚光燈下的明星,又如群星拱月,這在她以前無論如何是沒有想過的,而現在卻真實地存在著。她當然不喝酒,面前是一杯猩紅色的甜飲料,偶爾端起來文氣地抿上一口。筷子也不肯多伸,但她面前的碟子裡卻不斷地有人搛著最好的菜肴給她,「哎呀阿香,你不吃我們也不好意思吃了,你要帶頭!」「對,今天把你做桌長,我們跟著你吃!」這些大人們對她說話全帶著恭維,倒把阿香弄得不好意思了。她只是說:「你們吃呀,喝呀。」「我人小,吃不多。」「我要減肥哩。」於是這些進入酒席佳境的大人們就吃,就喝,相當聽話——雞腿啃得嘴上油光光的,那大盅的白酒一仰脖子「咕嘟」就落進了胃袋,呼一口濃濃的酒氣,把杯口朝下一頓:「滴一滴,罰三杯!」豪氣干雲,但斯文漸漸掃地。有了酒和美人,男人常常就痛快地把貼在臉上的面具和裹在身上的鎧甲卸去了。 酒喝到八分賬上,比較老成持重的沈祝壽就提議酒在杯中,不准再倒了,「喝醉了回家是要被罰跪踏板被夫人撕耳朵的!」張銀富晃晃地站起來,搖搖瓶中的剩酒,「我、我不怕,沒……沒人叫我跪踏板,也沒有人撕、撕耳朵……我不怕,喝……喝!」他看大家只管哄笑著而不回應他,就抖動著滿臉的肥肉,眼睛紅紅地向沈祝壽舉杯:「為、為了你的侄女兒,也、也是我的侄女兒……阿香,還有大家都升官……發財,我倆再弄、弄一杯,最、最後一杯!」沈祝壽忙把他按下來,收去他的酒杯和酒瓶,「醉了,再喝就要倒了,你倒在地上誰也弄不動你!」宣佈散席。 到了外面,張銀富就扶著電線杆吐了一地,就勢癱坐在飯店潮濕的水磨石臺階上。眾人和服務員忙把他扶到大堂裡,擰熱手巾把子替他擦臉,端來茶水讓他漱口,好不容易才坐直了定了神,朝大家勉力笑笑,揮揮手:「請回吧,倒掉了,沒事了。」站起來朝外走,腳下還有點浮飄。 阿香忙上去攙住他的臂,急急朝姑父說:「姑父,你先家去。我把他送到家裡就回來。」 「去吧。」姑父說,抬頭望天,「把他安置了就回。這天,毛雨撒撒的。」 飯店到家不過四五百米之遙。雨絲和夜風讓張銀富頭腦清醒了不少,他貪婪地吸著這潮濕而沁涼的空氣,好像要以此把腑髒裡的酒氣穢味全都置換出來。 兩人進了小樓。阿香扶著張銀富從客廳裡的旋轉扶梯上了二樓臥室。「啪、啪」打開蓮花吊燈和牆上壁燈,奶油樣的燈光瀉滿了整個房間。張銀富胡亂地脫掉有些沾濕的外套外褲,連襪子就上了床。在裹緊鴨絨被的時候,手觸上了一個硬物,是空調遙控器,忙「吱、吱、吱」地摁到制暖30℃,簌簌發抖的他要在臥室裡營造一個春天。不,夏天才好。 他記不清多少次了,酒多以後獨自一人蜷在這華麗的空房子裡的臥床上,讓他溫暖的只有這牆上的空調,用靜靜的熱風撫慰著他沉沉睡去。空調,真是個好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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