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一根水做的繩子 | 上頁 下頁
一三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我想跟你說的是,我和她做這種事的時候,因為我們什麼都不懂,我們只是急著要,我也急,她也急,急得我們兩人後來都疼死了。」

  「你那是第一次吧?第一次當然疼啦,誰第一次不疼呢?」

  李貌的心突然就踢了他一下,踢得他有點發悶,他愣了一下,像是聞到了一股什麼怪味,那股怪味當然是從她的那句話裡冒出來的。這麼說她今天晚上不是第一次!他看著她想道。妻子也在愣愣地看著他,看著一直趴在她身上的李貌。她頓時也明白了李貌的吃驚,問道:

  「我爸他沒有跟你說過嗎?」

  「說什麼?」

  「我的事唄。」

  「你的什麼事?……」

  妻子完全地明白了,但她還是再問了一遍:

  「我爸真的沒有跟你說過我的事嗎?」

  「沒有。他什麼都沒有跟我說過。」

  妻子的兩條胳膊,這才從李貌的身背上滑下來,攤開在床的兩邊。她似乎有點不可理解。她說:「他怎麼不跟你說呢?」她於是告訴李貌:「我跟你一樣,我原來也跟過一個人。」

  直到這時,李貌的身子才從她的身上軟軟地翻了下來,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像是隨時要死去的樣子,半天不知如何開口。

  「你怎麼啦?」見他沒有吭聲,她側過了身來。

  李貌動也不動,像是大白天裡被人給騙到了一個山洞裡,洞很深,洞也很黑,黑得什麼也摸不著,摸著的只是怦怦的心跳。

  妻子呆呆地看著他,也不再說話。

  最後,李貌從床上坐了起來。

  「怎麼?你不想睡啦?」

  妻子伸手拉了他一下,李貌頭也不回地撥開了她的手。他撩開蚊帳,在黑暗中胡亂地穿上了衣服,打開房門就往外邊走去。然而,他的兩條腿剛剛跨出房門,就自己站住了。

  堂屋外的大門,依舊地敞開著,像是黑夜的一張大嘴。坐在嘴上的主任大叔,一直老樣地坐著,動也不動,看上去就像一顆堅硬的老牙。

  14

  那天晚上的李貌,後來只好一聲不響地,摸黑回到了床上,回到妻子的身邊。妻子倒也沒有發火。她也沒有急著去動他。她碰都不碰。她知道他就躺在床邊上,她要是一碰他,弄不好會把他嚇得落身床下。為了讓他躺好,她自己也靜靜地躺著,還儘量地往床的裡邊靠,一直靠到牆邊,讓他們兩人的中間,空出好大的一塊地。那樣的沉靜,靜了好久,靜得只剩了兩人一進一出的呼吸聲。誰的心裡都知道,越是那樣,兩人就越是睡不著。她的心裡最後守不住了,她開口先說道:

  「我告訴你那個人是誰吧,免得你睡不著。」

  這話說出之前,她朝他輕輕地挪了挪身子。李貌卻沒有反應。他還是那樣靜靜地躺在床邊,像是把身子懸在一塊高高的峭石上,眼睛一直地睜開著,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把身子翻到懸崖的下邊去。但他的耳朵聳著,他聽著妻子對他的敘述。妻子告訴他,說那個睡過她的人,是縣裡一個當官的,很大的一個官,她給他睡了她,是因為她以為他會娶她,她父親也以為他會娶她,所以,她讓他睡她,他父親也讓他睡她。那個官是下鄉到他們這裡指揮雙搶的,一邊搶收,一邊搶種。事實上,他也只是在田頭地角晃來晃去,田地裡的活,他沒幹過多少,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田地裡的搶收還沒有完成,他就在她的家裡把她給搶種了!等到真正的收完了種完了,他就回去了。臨走時,那個官悄悄地把她的父親拉到一邊,然後悄悄地對他父親說,他不能娶她,他家裡有老婆,還有孩子,他吩咐她的父親,也用不著到哪裡去鬧,如果真要鬧了出去,首先是她父親這個主任可能就會丟掉,掉到別人的頭上去,那樣對誰都不好,他因此感激她的父親,也感激她,他說只要他人還在縣裡,有什麼事用得著他時,儘管找他,能夠幫他總會幫他們的。

  妻子告訴李貌,她父親能把他從雲頂弄回來,就是那個當官的給幫的,如果不是他,他李貌是回不來的,平白無故,怎麼可以把你給要回來呢?你說怎麼可以把你要回來呢?

  他說:「這麼說,你爸要我回來,其實是為了你?」

  她說:「要不誰會跑到那麼遠去把你要回來呢?」

  又說:「可我們這裡缺老師,這也是真的。」

  她說:「你不相信嗎?」

  又說:「別去想那些過去了的事,好嗎?我會對你好的。」

  說完將臉輕輕貼在李貌的胸膛上。李貌沒有推開,也沒有伸手給她撫摸。他讓她的臉就那麼貼在他的胸膛上,就當她的臉是貼在了一塊石板上吧!但那一夜他怎麼也睡不好,有種被鹽撒在傷口上一樣的疼痛。直到天亮,才自己給自己總結了一句話,覺得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誰讓你跟學生睡覺呢?學生是可以亂睡的嗎?人家沒爹沒媽的,而且還不到十六歲呢?老天爺不懲罰你懲罰誰呢?還是認了這個命吧!他在心裡告訴自己。

  15

  那些日子裡,李貌因此挺想念阿香的,當然,更多的時候都是在夢裡,因而也時常被妻子一推就推醒了。她說你不是說你不想她了嗎?他說我不想啦,你看見我想她了嗎?你不想你怎麼還喊了她的名字呢?他這才驚奇起來,他說我喊了嗎?沒有吧?妻子說你喊了,你說阿香阿香,你一邊喊一邊還拉著我的頭髮,把我的頭髮都拉疼了。

  他便不再說話。他想也許是真的。妻子卻因此睡不下去了,她說:

  「你怎麼心裡還老是想著她呢?」

  「我怎麼知道呢?我不知道。」

  「我都不想那個人了,你怎麼還老想著她呢?」

  「我怎麼知道你想沒想。」

  「那你聽到我在夢裡喊過他的名字嗎?」

  「這倒沒有。」

  「不是沒有,是我從來就沒有再去想過他!」

  李貌便覺得有點奇怪,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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