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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田音榛道:「我離開五臺山後,去了一趟終南山,掌門天機道人說終南山雖然是道教泰斗,可是成名歷史不算久遠,如果要翻找古老陣法的話,最好去武當山。我聽了這話,便只借閱了他們的《伏妖錄》沒有發現異常。告辭出來後,我先後造訪了少林,峨嵋,武夷等地,都是一切正常。後來由於時間較緊,就沒有去武當了。」何健飛道:「這麼說,你是沒有查閱到有二十三童子陣的資料了?」田音榛道:「連個影兒都模不著,我上少林時,方丈對我道:『這些佈陣排兵發法術你們五臺山是頭一個大宗,怎麼反而來我們這裡詢問?』我有苦說不出,只好唯唯應是。」何健飛道:「看這情形,不如等張君行的事完後跟我們一起上武當山問問。」

  田音榛答應了,一邊道:「你怎麼突然想起查什麼二十三童子陣呢?那真阿強不是說了嗎?二十三童子陣早已失傳,可能山外隱世的高人才知曉。各大門派中,均沒有相關記載也是很正常的。」何健飛坐在床邊靜靜地道:「我本來也是這麼想,可是後來整理出供詞一看,卻發現矛盾迭出,疏漏頗多。不要看真阿強外表柔軟文靜,為了滿足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惜置一班二十七個人於死地,這種奸狡凶慘之徒,怎麼可以輕信?」說著,深深望了一眼正聽得入神的田音榛一眼,道:「我大膽說一句,如果沒猜錯的話,我們離冬蕗死的真相還遠著呢!」

  原本以為早已水落石出的冤鬼路起源之謎再起波瀾,真正知曉當年實情的只有真阿強一人,冥界的懲罰已是最重的了,那他為了什麼要掩蓋真相呢?是為了冬蕗還是為了他自己?現今張君行那條線索也是紛繁複雜,進行得異常艱難,兩大謎題交織在一起,使得冤鬼路的解決之日遙不可數。想著想著,何健飛頭有點痛疼了,卻聽田音榛在一旁搖著他的肩膀道:「真阿強的供詞我也細看了一兩回,並沒發現什麼紕漏,你到底發現了什麼矛盾?」何健飛笑道:「你若是以相信二十三童子陣為前提,便什麼也發現不出了。事實上他最大的紕漏就是在二十三童子陣上面。佛門中崇尚九九歸真,八十一為圓滿之數,創設陣法也必須遵依佛門原理,這二十三上不達天,下不及地,很難想像有人拿它來佈陣,這是其一。即便真有這個陣法,二十三加上中心發動一人,一共二十四人同時發力,要毀滅也是一起毀滅,而他們卻是分批死亡而且還是採用自殺一類手段,這真是聞所未聞,這是其二。他的供詞上先說二十三童子陣要取人的性命,末了又說其實不用,這種問題根本自相矛盾,說明那二十三童子陣的可信度的確值得懷疑,這是其三。我目前就發現這麼多了。」

  田音榛聽得呆住了,半晌才接口道:「那個所謂的神秘人會不會也是真阿強編出來的呢?」何健飛道:「這個應該可信,真阿強沒有一點法術基礎,沒有人點撥他,厲鬼阿強又怎麼會給逼回破廟呢?」田音榛道:「你叫我偷進藏書閣就是為了查證此事?」何健飛只「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田音榛身子忽然微微一顫,輕聲道:「你……你懷疑我們的師……」

  「音子,」何健飛掩住了田音榛的口,輕歎一聲,凝聲道:「有些事情,我們是不可以亂說的,不過五臺山幾百年清譽是否毀在這一舉就很難說了。」田音榛明亮的大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液體在流動,良久才從被何健飛掩住的嘴裡吐出一句話:「不會的,五臺山不會這麼做的。我們都不會去做,更何況我們的師……」她說不下去了,眼睛立時蒙上了一層霧般的薄紗,何健飛放開手,拉著田音榛的手道:「好音子,告訴我,如果情況真壞到了如我們所料,你是幫天還是幫五臺山呢?」田音榛低下頭道:「幫天。」何健飛歎道:「公理自在人心,善惡自由天定。懲惡揚善,這是佛祖教我們的,心中為善,才是真正的善。古時多少人為了這個字不惜叛幫叛教呢。」一輪被烏雲咬掉大半的月兒慘澹地掛在天際,周圍不見一顆星星,何健飛怔怔地看著它,心裡想著:「多半要下雨了。」田音榛已靠在他懷裡輕泣起來。

  李老伯那邊,兩人已經胡侃了很久,阿強見李老伯困意漸漸上來了,便一邊懶懶地答應,一邊催他快去睡覺。李老伯無奈只得上了床,剛躺下又馬上翻身起來:「我記起一件事了。」阿強又氣又笑道:「你怎麼越活越回去了,這樣耍賴不睡覺像個小孩兒似的。」李老伯忙道:「不是耍賴,我突然想起會不會是那件事發了。」阿強警覺道:「哪件事?」李老伯道:「我們上任第二年那件事啊。」阿強道:「不會吧?我們不是弄好了嗎?」李老伯道:「可你那時說是權宜之計啊,權宜權宜,保不准已經事發了我們還不知道。」阿強剛要答話,突然門上傳來響聲,忙住口不說,原來是何健飛回來了,見到他們倆笑道:「原來你們還沒有睡啊,早知我就不用那麼小心翼翼的了。兩位在談些什麼,看上去挺興奮的。」阿強微微一笑道:「在談學校裡面的事情。」何健飛笑道:「我已經叫大師兄在偏殿給你留了一個香火位,閒時坐在那裡受受香火供奉,也好早日消除罪孽。」李老伯道:「你該不會是又騙他進什麼陣來削弱法力吧?」何健飛笑駡道:「少挑撥離間,旁邊就是大雄寶殿正殿,我膽大包天連佛祖也一起害不成?」阿強笑道:「謝了,我得空時就會去。明天還要趕遠路,你倆快去睡吧。我好容易勸小李躺下,你又招他起來了。」兩人於是依言睡下無話。

  次日一早,陳老伯就起來和田音榛一起做了早飯,眾人吃畢,當即搭飛機離開商丘,前往學校所在地。飛機場離警察局幹部宿舍並不遠,陳老伯提議走過去。恰巧路上要過一座人行天橋,站在天橋上,遠處的孫中山銅像傲然屹立,清晰無比。雖然經過五十多年的風風雨雨,銅像身上也有點變黑了,可是那慈和的笑容仍一如既往地支撐著這所學校百年基業的繁榮。李老伯和陳老伯都不由得看呆了,離銅像不遠被高高矮矮的樓房遮住的,便是談之色變的冤鬼路所在地,也是他們很多親密朋友的葬身之地。偉人與冤魂同在,正氣共怨憤並存,恐怕也是這所大學獨特的風景線吧。

  何健飛和田音榛走了好遠才發現兩位老人沒跟上來。田音榛奇道:「他們還看得這麼入神幹什麼?難道他們沒見過銅像?」何健飛道:「你沒經歷過他們的處境,自然很難體會,而我也是自張傳勳死後,才懂得了這一點。」這時,太陽跳出了雲霧,遠方的孫中山銅像全身立時煥發出奪目的古銅色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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