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冤鬼路 >
四十三


  「我總覺得不放心,忙追了出來,追到走廊上,卻迎面撞上了他的兩個死黨譚星莞和沈放。我忙拉住他們倆問張君行哪裡去了,誰知他們兩個一聽『張君行』這三個字,便開始唉聲歎氣起來。譚星莞道:『他最近變得古裡古怪,老說要去探尋冬蕗死亡的真相。我們怎麼說他都不聽,所以才來找你勸勸他。你現在反而問我要人?』沈放接口道:『就是啊,一個勁兒跟我說他見著女鬼了。陳主席,你可真要好好說說他。誰不知道冬蕗這件事邪啊,光連累阿強師兄不說,全班二十幾個人服毒的服毒,上吊的上吊。我看他這樣子搞下去,才會真的破壞校園大局。』我聽見事事都對得上號,早就心裡著急了,趕緊就叫了一個幹事說:『你幫我悄悄盯著張君行,盯緊了,別讓他亂來。我忙完了今天晚上就去找他。誰知道造化弄人,命數該絕的怎麼留都留不住,當天晚上,張君行就出事了。

  「那天晚上,我還在辦公室裡籌畫財政上的分配問題,我派去跟蹤張君行的幹事滿頭大汗地跑來,說他把張君行跟丟了。我當時一怔,忙問道:『他上哪裡去了?怎麼會就跟丟了呢?』那幹事喘著氣回答道:『他本來好好兒呆在宿舍的,好像在研究什麼東西,突然他就站起來大叫了一聲:『原來是這樣,我終於全部想明白了!』然後他就奪門而出,一路狂奔,我也就趕緊追在他的後面跑,誰知到了油崗頂就不見他的身影。』油崗頂?又是油崗頂?直覺告訴我那裡可能要出事,心裡著急,正起身準備去看看的時候,又一個師弟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道:「主席,不好了不好了?!油崗頂死人了!!!」當時在我旁邊的副主席小虎驚呼了一聲:『什麼?!』冬蕗事件牽連一班人自殺,雖然後來被李師兄壓下去了,但是校園依舊人心不穩,死一個人都會激起軒然大波,也難怪小虎會這麼驚恐。而我一聽到這個消息就從頭冷到了腳,啞聲道:『死的是誰,你知道嗎?』那幹事怯怯地看了看我,囁懦道:『我……路燈挺暗的,沒大看清楚啊。不過瞧身形好像是張部長。』我腳一軟,差點就又癱回椅子上。

  「等我趕到油崗頂的時候,張君行已經滿面流血地倒在地上,不時抽搐著,四周圍了一圈人,有指指點點的,有忙著通風報信的,也有在竊竊私語的。我趕忙擠過人群,沖上去抱起張君行,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出來。我抬頭厲聲向人群喊著:『救護車!幹嘛不叫救護車,快去叫救護車啊!』人群中有人小聲地回道:『早就叫了,可到現在都沒來……』張君行聽到我的叫喊,艱難地睜開眼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嘴一張一合,似乎有話要對我說。我趕緊把耳朵湊上去,他拼盡全身氣力緩慢而微弱地說道:『別……別把我死的消息記錄在案,油崗頂必成大禍,我已盡了力了,希……希望三十年後可以平息。』我那時除了點頭的份,再也沒法做別的了。他見我答應了他,便欣慰地笑了一笑,對我說了聲謝謝。隨即仰天大叫:『你這個小氣的女人——』兩手向天狂亂揮舞,似乎在亂抓著些什麼,但終究氣盡癱軟,瞑目而去。我抱著他大放悲聲,君行是個好小夥啊,辦事又靠得住,要是他能當了主席,學校也不至於後來一敗塗地了。都怪我!你說我怎麼就這麼蠢啊!愣是看不出這油崗頂的危機,白白斷送了這許多人的性命!李師兄,你錯看我了!」

  說到激動處,陳老伯哽咽得不成聲,涕淚橫流。何健飛和田音榛忙不迭地又遞面紙又遞茶水的,一陣忙亂。李老伯想到阿強走後自己獨撐危局的辛苦,也不由得黯然神傷,在一邊陪著落淚不語。

  過了好一陣,兩位老人的情緒才稍微平定下來。陳老伯又繼續說道:「後來等救護車趕到的時候,張君行已經死了好一陣了,人都變得冰涼冰涼的了。他們抬張君行的屍體走時,我驀然發現他的身體下壓著一本小日記本,因為是深色的封面,沒被人發現。我趁大家不注意,用顫抖的手拾起它,心想這必定包含了君行所有的心血,揭開冬蕗和張君行甚至阿強師兄死亡之謎都系在這一個小本本上了。我站起身來,定了定神,準備善後的工作。第一要緊的當然是怎麼做好他的女朋友施婷的思想工作。我環顧四周,突然想起不對勁,為什麼沒見施婷前來?我在這裡已經耽擱了半個多小時,她不可能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消息的啊。不僅如此,張君行的摯友沈放,譚星莞也都沒到。他們的宿舍就在張君行的隔壁,何以遲遲未到?千萬不能再出事了!我馬上叫過幾個部長,命令他們以最快的速度無論如何都要找到這三個人。然而,我畢竟還是慢了一步,那天晚上,施婷失蹤了,不知去向。譚星莞,沈放都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的,事後才查出來,有人在他們的杯子裡放了安眠粉。我們亂成一團,四處尋找施婷的蹤跡,然而什麼消息也得不到。三個月後的一天,有人和我說,保安部巡邏的時候,在體育場旁邊一間廢棄的小屋子裡發現了一個上吊的女生。沈放第一個跑過去看了,等到我再想動身去的時候,沈放已經跑回來哭得昏天暗地了,果然是施婷這傻姑娘想不開就跟著去了。」陳老伯不斷歎息著,連連落淚。

  何健飛說道:「如此說來,施婷是上吊自殺的了。可恨那傳說說是什麼奸殺,誤導我們。」陳老伯無精打采地說道:「員警的報告裡倒沒有提到過什麼強暴的痕跡,不過法醫倒是堅定她是剛剛分娩不久就上吊了的。」

  她有了身孕?這一消息如炸了一個響雷般立時把何健飛等三人都震住了。一陣沉默之後,才聽得田音榛驚疑道:「常言說,十月懷胎,難道你們之前沒人看出個異常來?」陳老伯悔恨道:「都怪我太遲鈍了。在張君行出事前一段時間,他跟我說,施婷最近身體不舒服,想請幾天假出去看醫生。而他自己卻整天呆在宿舍裡研究些什麼東西。我以為他們小倆口也只是吵一吵架,彼此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下就和好了的,怎麼曉得他們竟然弄出這麼大的事情來?不過,那法醫說施婷是早產的,因為她的肚子上有一條長長的還沒癒合的傷口,明顯是剖腹產。」

  李老伯插嘴道:「那你們是如何處理這件事的?」陳老伯回道:「還能有什麼處理?為死者諱,我們不便把她懷孕的事捅出去,就對外說她是因為張君行死了,心裡悲痛,一時想不開也就跟著去了。」田音榛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雖然陳老伯是這樣說,可是施婷有了身孕這樣大的事也難掩人耳目,因此必定會有一些流言傳入學生中,以訛傳訛,久而久之,便成了奸殺。」說著,偏過頭去以求認同,卻不由得一愣。何健飛仿佛完全沒有聽見陳老伯和她的談話,只是專注地盯著牆上出神,好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田音榛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面光滑的牆上只懸了一個大木框,裡面貼著各式大小不一的黑白照片。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