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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夜深了,小藍被那鑼鼓聲吵得睡不著,便輕手輕腳爬起來看月亮,白天的臥榻沒收,她躺上去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正迷糊間,她聽到主人房傳出什麼摔倒的聲音,她頓時驚醒,一躍而起,跑去推房間門,誰知房間門好似被閂得死死的,又或者被什麼東西抵住,怎麼推都沒辦法推開。她心中一凜,大哭起來,「來人,來人啊……」

  兩個老媽子披著衣服跑出來,小藍指著房門,大叫道:「快,少奶奶在裡面把門堵了!」

  兩人連忙去推,見門紋絲不動,嚇得慌了手腳,開始拼命撞門,小藍跑到門口大喊,「來人,少奶奶出事了!」

  管家帶著人飛一般趕來,一會金繼祖也來了,大家把門撞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葉芙蓉直挺挺吊在房梁上,腳下一個方凳斜斜倒著。大家連忙把人解下,發現她胸口仍在隱隱跳動,兩個老媽子又掐又捏,葉芙蓉終於悠悠醒轉,她微微睜開眼睛,看到小藍關心的目光,淚水奪眶而出,扭頭過去,什麼也不願說。

  在紅色的燈火裡,金繼祖的面目有些猙獰,他看著滿院的人,大聲道:「金家少奶奶真是百年難遇的貞烈女子,竟想殉夫而死,這真是我們金家千年修得的福分。從今天起,大家要敬少奶奶如同當家主母,她現在已經懷有我金家的血脈,大家要細心招撫,不能讓今天的事再發生了。六福,你多調幾個丫頭來少奶奶這裡,小藍,你發現及時,到帳房去支五個大洋做獎勵,大家現在先回去休息,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等大家紛紛散去,葉芙蓉被抬到床上睡下,仍是不願睜眼,躺著默默地流淚。金繼祖把人都支使出去,沉默著走到床邊,重重踏上床榻,在她身邊坐下來。

  她感覺到危險的氣息,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他嘿嘿冷笑,捏住她尖尖的下巴,聲音幾乎從牙縫裡迸出來,「想死!我會這麼容易就讓你死嗎!我費了這麼多心思把你弄到身邊,自己都還沒過到癮,就讓兩個王八蛋占了便宜去。你還是認命吧,不要跟我鬧,你是沒嘗過生不如死的滋味,你看看那大太太,敢違抗我的女人從沒有好下場!」

  他冰冷的手慢慢解開她的盤扣,又毒蛇般滑過她的身體,隨著他的移動,葉芙蓉只覺得全身毛骨悚然,連呼吸都不能自已。

  他終於滿意,輕笑一聲,在她胸前揉捏兩下,戀戀不捨地起身,「這樣才對,不要老是反抗我,男人是沒多少耐性的。今天沒什麼精力了,暫時讓你休息兩天。記住,這兩天有許多客人要來,你不要失禮!」

  走出房間,金繼祖志得意滿地聞了聞手上的香氣,交代幾個丫頭,「你們幾個跟我好好看著,少奶奶身邊隨時要有兩個人以上。還有,金家大院的事情不准往外面說,我只要聽到一點風聲就會打斷你們的腿,聽懂了嗎!」

  當金家大院一團混亂時,駐軍總部的會議廳燈火通明,身著筆挺墨綠軍裝的將領們圍坐在長長的會議桌邊,都蹙緊眉頭,直直盯著前面的地圖。程行雲用鉛筆在東北三省大大的疆域上畫了個圈,痛心疾首地說:「大家都知道,日本人已經建立了滿洲國,我們的情報稱,他們的軍隊正在向關內集結,」他在熱河的邊境上畫了條線,激動地說:「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我們熱河,我們如果不截住他們,再讓他們長驅直入下去,不到一年,我中華的大好河山就將盡入敵手,所以,總司令已經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日本人擋在熱河之外!」

  大家沉默著,紛紛握緊了拳頭,趙黑熊早就怒火熊熊,一拍桌子,「他娘的,你別說這麼多廢話,你要咱們怎麼幹吧!」

  程行雲抬抬手示意他坐下,走到桌邊撐著桌子道:「總司令命令我們先原地待命,把真本事操練出來,他估計明年就會有大戰打,要我們千萬不能懈怠!」

  等大家紛紛散去,趙黑熊見他仍盯著全國地圖不動,狠狠拍在他肩膀,「程司令,那傻子死了,要不要我跟你把那女人弄回來?」

  劉副官也含笑道:「是啊,我看你這些天都不怎麼開心,有個女人在身邊說說話到底要好些!」

  程行雲看著笑容滿面的兩人,心裡五味雜陳,他瞥了眼地圖,沉思良久才歎道:「還是算了,軍隊馬上要開拔了,不要害了人家。」

  劉副官和趙黑熊面面相覷,趙黑熊哈哈笑道:「找個女人還婆婆媽媽的,我算服你了,不找就算了,我可回去睡覺了。對了,明天咱們一起去金家弔唁,金老兒跟咱駐軍關係還算不錯,這點面子還是要給他的。」

  看著趙黑熊的背影離開,劉副官突然低聲道:「程司令,那女子這麼年輕就守寡,只怕以後在金家的日子不好過。」

  程行雲沉吟半晌,「要不明天把她帶回來吧……還是算了,局勢有變,眼看著明年就要上戰場,弄個女人回來實在不是個事。」他恨恨地看著牆上的地圖,「要不是現在國難當頭,我真想一槍崩了那老東西,寧可受軍法處置,也不想讓他再逍遙快活下去!」

  劉副官看著他的神情,欲言又止,最後歎道:「程司令,你先去休息吧!」

  程行雲搖頭道:「你不用管我,我再看看各方面的消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我還沒來得及理出個頭緒來。」

  清晨,甘藍河上一片霧汽嫋繞,纏繞著金色紅色的光線,悠悠然飄蕩在空中,最後化成一束束淡淡的煙散去。程行雲默默走在河邊,後邊有幾個侍衛官遠遠跟著,當他把手浸入那冰涼的水中,久遠的記憶排山倒海而來,讓他幾乎痛哭出聲,他捧了水澆到臉上,水珠惆悵地滑落,有的沾在長長的睫毛上,仿如晶瑩的淚珠。

  這裡是他的家鄉,每一草每一木都有他童年時的歡笑,最熟悉的,莫過於這不停流淌的甘藍河。每個晨晨昏昏,他總會在哥哥的帶領下來這裡挑水洗東西玩水,他們從小父母雙亡,是哥哥把他一手帶大,當他七歲時,已經有能力自理,哥哥為了賺錢給兩人娶媳婦,便簽了契約到金繼祖的大院裡做長工。逢初一十五是他最開心的時刻,因為哥哥會帶許多好吃的回來,後來他才知道,那是他捨不得吃,偷偷塞在懷裡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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