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絕望的主婦(36)_王芸

三十六

　　媽媽到底是做菜戰線的老兵，雙灶頭齊下，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四個家常菜，分別是醋溜土豆絲、麻婆豆腐、山藥炒肉片、白灼西蘭花。油煙機的轟鳴聲終於消失了，世界一片清淨，嚴雯頓覺耳聰目明。媽媽手中還拿著鍋鏟，擦擦頭上滲出的汗，嚴雯屁顛屁顛地開始佈置碗筷，正在這時，她聽到門口有鑰匙的響動聲。她一驚，嚮往回來了。

　　嚮往打開門，看到了如下一幕：丈母娘坐在沙發上抱著嘎嘎，嚴雯穿著圍裙從廚房裡跑出來，手上揮舞著鍋鏟，"老公你回來了！"

　　"回來了。媽，您來了？"嚮往客氣地跟丈母娘打招呼，換鞋。

　　媽媽很不自然地笑笑，"是啊是啊，我吃過了飯，在家沒事做，就帶著嘎嘎來串門。你下班很晚的哦？"

　　"沒辦法，臨時被客戶拖著開會。"

　　"還沒吃吧？"

　　"沒呢，餓得前心貼後背，媽媽一起再吃點兒？"

　　"不了不了，你不在家，我陪陪嚴雯，你回來了，我也該走了。"

　　"要不，您稍等我一會兒，吃完飯我送您回去。"

　　媽媽慌忙推辭，"不用了不用了，你們明天還要上班的，不要麻煩，我自己打車走就可以了。走了啊，嚴雯。"

　　嚴雯跑過來，"哦。"

　　媽媽抱起嘎嘎，母女倆互相看了看，有種作案成功的默契。

　　媽媽走後，嚴雯和嚮往坐下來一起吃飯。

　　"哇，老婆你的手藝真乃一流！"

　　嚴雯笑嘻嘻地接受讚美，雖然有點兒受之不武。

　　嚮往充滿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害你等我那麼晚，我也不知道會拖這麼久，這個客戶實在太磨嘰了。我都忘了給你打個電話，早知道讓你先吃，別等我。"

　　"沒事的，老公，我做菜反正也需要時間的。多吃點兒，累壞了吧？"嚴雯不停地給嚮往夾菜。

　　"不累，吃到這麼好吃的菜，再累也不累了。待會兒我洗碗，別跟我搶。"

　　嚴雯笑笑，心想那可真是太好了，沒人跟你搶，我最怕洗潔精傷手了。

　　嚮往洗碗的時候，嚴蓓的電話到了，嚴雯拿起手機到書房去接。嚴蓓打球回家，看到家裡老母女兒都不在，嚇了一跳，趕緊來問老姐。嚴雯跟她說了大概，嚴蓓便急了，"你怎麼能放心媽媽一個人帶著嘎嘎趕夜路呢？這麼晚了，要是遇上歹徒怎麼辦？她們老的老小的小，哪兒是對手啊？"

　　嚴雯愣了愣，"上海的治安一向很好……應該不要緊吧？"

　　"不跟你說了，我去社區門口迎迎她們。真是的，媽這麼大年紀，你不該這麼折騰她。"

　　那邊嚴蓓怨恨地掛了電話，這邊嚴雯開始自責，不過轉眼又覺得嚴蓓的邏輯有問題，為什麼媽媽幫她帶孩子就不是折騰，幫自己做飯就是折騰了呢？算了，不跟她計較了。不過，做飯是個大問題，今天找媽媽來救火，只能一時，不能一世，以後該怎麼辦呢？嚴雯相當惆悵。

　　嚴科這天休息，便去逛季風書店。她站在書架前翻書，聽到身後有人叫了一聲"嚴老師"，一扭頭，鄭亞麗化了全妝的臉在對她微笑。

　　兩人在百盛旁邊的哈根達斯坐下。一坐下，鄭亞麗就拿出便攜的卸妝濕紙巾將臉上的妝擦了個乾淨。她不好意思地朝嚴科笑笑，"剛剛去見組，被逼無奈，只好化成這個鬼樣子。"

　　嚴科看了看她，她那麼年輕，不化妝才是她最美的樣子。

　　"怎麼樣？"

　　"嗯？"

　　"你見組。"

　　"嗨，別提了，現在見組就是我生活的主旋律。這星期我都見了二十個組了，沒戲，都是小角色，還那麼多人打破頭搶。有時候我一看烏泱烏泱的人等在外面，我掉頭就走了。"鄭亞麗照著鏡子，審核自己卸妝後的面容。

　　嚴科慢悠悠地說："你這樣可不行啊，這麼脆弱，怎麼跟人競爭啊？"

　　"您覺得這是脆弱嗎？"鄭亞麗移開鏡子，認真地問。

　　"當然。"

　　鄭亞麗直起身子，思忖了一下，說："好吧。也許是我脆弱，我從學表演的第一天起，就懷疑自己是不是入錯行了。我的性格裡，有些東西跟這個行業要求的某種東西……還是有些格格不入。"鄭亞麗說著，眼神有些茫然，年輕稚嫩的臉龐流露出青春獨有的憂傷，連這憂傷都是那麼嬌豔欲滴。

　　"這你要分析的，比如，你們這個行業最基本的要求是什麼？也就是說，最重要的素質是什麼？"

　　鄭亞麗想了想，說："是熱愛吧，我想，是對表演的熱愛。"

　　"好，這個你有嗎？"

　　"有。"這回鄭亞麗回答得一點兒也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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