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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三

  我知道,白暮不會回來了,這讓我更加絕望。擁有白暮的時候永遠覺得紅棉好,一旦失去了才發現,白暮才是真正在我心裡發芽成長的女人。

  白暮走後我疏遠了紅棉。我已經沒心沒肺,身體只是個口袋,裡面塞滿了棉花或者柳絮;天氣潮濕的時候,我甚至能聽到它們在我的身體裡悄悄發芽,然後偷偷地伸出綠葉……

  我只是但願它們伸出的枝椏不要戳穿我的身體,因為我希望白暮出現的時候還能認識我,而不是把我當成一棵樹,雖然以前她經常誇我玉樹臨風。

  我是一個玉樹臨風的屠夫。

  我總懷疑白暮根本就沒走,她一直默默地潛伏在我身邊照顧我,不然她也不會來屠宰場裡偷偷看我。我不知道她來做什麼,我只是拼命地想她,睡覺想,吃飯想,把吃的東西吐出來的時候也想。

  我不相信我的眼睛,吃下去的任何東西都經過我的嘴巴品嘗、舌頭撫摸、喉嚨檢驗,但是我仍然不敢確定我吃下去的是什麼。所以我不可遏制的吐,我要把吃下去的東西都吐出來,然後再蹲在地上用筷子翻來覆去地檢驗。因為這樣,我被嚴禁進入工廠的食堂。我不在乎,我蹲在食堂門口吃,吃完了背對大家吐在牆角,然後擼起袖子如癡如醉地檢驗。

  但是很少有結果。我用筷子來回的扒拉,卻依舊不敢肯定吃下去的是白菜還是圓白菜,是豬肉還是牛肉還是……

  我知道這樣的做法很欠妥當,至少我的胃是這樣想的。而且這讓我想起國外的一些模特,為了保持身材,就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雖然我不想減肥。

  就在看見白暮的第二天,我被工廠開除了。

  四

  認識紅棉,是在一次夜釣中。

  出門的時候白暮手裡拿著本恐怖小說,狠狠地交代我不要和陌生的女人說話,尤其是穿紅衣服的。然後她認真地把書名翻給我看,猩紅的封面上寫了兩個黑色的大字:《夜釣》。

  我嘿嘿一笑,「遇到女鬼我就跑……」

  到了水庫,我打開手電筒放在地上,卸下釣魚的裝備,安好漁竿,和好魚食。無意中一抬頭,我真的看見了一個女人一步一步向我走來,腿很直,裙子很紅。手電筒放在地上,我看不清她的臉。

  我是個唯物主義者,但是我熱切地盼望能遇到個女鬼來豐富自己的生活。釣魚已經不能滿足一個在平淡婚姻裡蠢蠢欲動的男人了。

  我想看清她的臉,但是我知道用手電筒直接照人家臉是很不禮貌的。

  於是我繼續和魚食,並且偷偷的在右手裡藏了一張100元的鈔票,然後在轉身的時候把它「無意」中掉在了手電筒的光暈範圍之內。

  不出所料,她彎腰低頭,我睜大眼睛,但是沒有看清她的臉。她低頭的時候長髮支援到前面,擋住了整張臉,是的,整張臉。

  她站起來,臉又藏在了黑暗中,然後對我伸出手,「你的錢掉了。」

  我故意驚愕地抬頭,「謝謝。」

  「不用。」她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憂鬱,是能讓男人抓狂的那種低低的、溫柔的憂鬱。那聲音,從耳朵進去繞到你心裡,伸出小手輕輕的撓,撓得你心境蕩漾,亂七八糟。

  月亮並不明亮,周圍空無一人。我和一個看不清臉的女人開始攀談起來,從屠宰場的豬肉說到薩達姆,從飛機失事說到網路遊戲,從水庫說到她家床上。

  最後她抱著我的脖子說,她愛上我了。這個溫柔漂亮的女醫生愛上了一個玉樹臨風的屠宰場工人。

  我受寵若驚。男人就是這樣一種動物,總覺得女人能成為砝碼,稱出自己幾斤幾兩。被這樣優秀的女人愛上,就連早上照鏡子我都覺得自己今天比昨天更玉樹臨風了。

  五

  第二天晚上,我又忍不住要去「夜釣」。

  臨走的時候白暮擋住了門,她用眼睛盯著我,鼻子蠢蠢欲動,「我覺得,你被女鬼纏住了。」

  我的心裡顫了一下,瞟了一眼白暮的搓衣板身材,又經過暗暗的比較,覺得被一個豐滿的女鬼纏住也是幸福的,於是我把白暮推在一邊,「別鬧,什麼鬼不鬼的,你還信這個。」

  「你要是敢背叛我,我會殺了你!」一向溫婉的白暮眼睛裡充滿了殺氣,雙手緊緊地把打開的《夜釣》抱在懷裡。

  白暮變得越來越神經兮兮,她每天翻來覆去地看那本恐怖小說,睡覺的時候嘴裡嘟嘟囔囔,就像是中了邪,這樣我更加喜歡紅棉。

  男人都喜歡「野花」。不一定家花沒有野花香,關鍵就在於「野花」的「野」字,雖然方方正正,但是裡面蘊藏了勃發而狂暴的意境,想一想就讓人欲罷不能。

  但我是有家庭的人,把野花變成家花就失去了尋找野花的意義。所以在紅棉提出要我離婚的時候,我狡猾的說是早晚的問題。是啊,早或者晚,但是晚是多晚呢?

  我是一個聰明又玉樹臨風的屠宰場工人。

  我以為我永遠不會離婚,直到紅棉給了我一份資料。

  那是一張複印的報紙,頭版上用大大的黑體字寫著:《白氏滅門慘案,真凶竟是親生女兒?!》,日期是12年前。

  「我報考了心理學課程,教材裡面有個例子說一個12歲的女孩遺傳了母親的精神分裂症,她在發作的時候殺掉了自己的父母和奶奶。我去圖書館找到這篇報導,我想……你應該看看。」紅棉低低地說著。

  我的手開始顫抖起來。

  我真的害怕了,害怕白暮。原來我和一個變態殺手在一張床上大大咧咧地睡了兩年!她會不會在我睡著之後用刀子在我身上比劃下手的位置?她會不會在我的飯菜裡下毒?她會不會在跟我吵架的時候一怒之下用菜刀把我分屍?

  不可想像的危險原來就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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