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日記(70)_西冷社

七十

　　李曉芳開著車向家中疾馳。停好車她剛要下車，突然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她驚恐地回頭，汗毛立刻豎了起來——是莊樹明！

　　李曉芳拼命掙扎，莊樹明壓低聲音說：「別喊，我是人，不是鬼！」

　　李曉芳目瞪口呆地盯著莊樹明，他的手是熱的，眼睛是亮的，呼出的氣息是暖的，他的確是個大活人！

　　莊樹明見李曉芳安靜下來，把手放開，說：「我根本就沒死。」

　　李曉芳還是有點怕：「你沒死，那河裡的人是誰？」

　　莊樹明冷笑著說：「白偉！」

　　原來，那次叢林之行白偉被一個守林人救了。但主要是因為他的心臟長在胸腔的右側，所以那一刀並未使他致使。

　　回到城市的白偉，就像一隻發瘋的野獸，他要報復。恰巧，祝大林的公司正在招聘，他很輕鬆地找到了祝大林。他告訴了祝大林關於李曉芳和莊樹明的情人關係，於是，這個世界，又多了一隻發瘋的野獸。

　　白偉出力，祝大林出錢。兩個男人開始聯手報復。開始聯手製造一連串的恐慌。他們成功了。

　　但是，白偉太過掉以輕心了，所以那次民心河之約，白偉非但沒有殺死莊樹明，反而被莊樹明殺害了。

　　李曉芳聽得目瞪口呆。許久，她忽然問，「可是，你怎麼敢去赴約？那時候的你，不是和我一樣，以為白偉真的是活死人嗎？」

　　莊樹明神秘地說：「其實我根本就不敢去赴約，但之前我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裡的人告訴我，白偉沒死。」

　　李曉芳詫異地問，「是誰？」

　　莊樹明搖搖頭，「不知道，聽聲音是個成年男人。」

　　李曉芳愣住了，這個躲在暗處的男人會是誰呢？少頃，她突然塞給莊樹明一把鈔票，說：「你趕緊跑吧！你殺了白偉和祝大林，員警早晚會知道的。」

　　莊樹明搖搖頭，「我那天雖然去了祝大林的公司，但我根本就進不去。」

　　李曉芳愣住了，祝大林不是莊樹明殺的，那又會是誰？她好像剛從一個洞裡爬出來，又跌進了另一個洞，更加深邃黑暗的洞。

　　匹格米人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一切平靜。

　　這天，李曉芳約了莊樹明。她走進房間，無人，只有浴室裡傳來陣陣流水聲，看來莊樹明在洗澡。她一個人便無聊地看起了電視。過了許久，莊樹明還沒有出來，她覺得不對勁，向浴室走去。

　　浴室的門剛打開，一股血腥的味道撲鼻而來。莊樹明一動不動地趴在浴缸上，腦袋像個魚漂般浮在水裡——他死了！李曉芳的腿一下就軟了，栽在地上，昏了過去。

　　李曉芳醒來的時候，頭昏沉沉的，她想動，四肢卻被牢固地綁在椅子上，想喊，嘴裡塞著毛巾。一會兒，浴室裡傳出了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伴隨著喘息聲，一個人影從浴室裡走了出來，他一邊拉著莊樹明的屍體，一邊後退，終於完完全全出現在李曉芳面前。李曉芳驚呆了——那竟是祝小小！

　　這時，祝小小發現李曉芳醒了，便放下屍體，微笑地坐在李曉芳面前，說：「你醒了？」

　　李曉芳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滿臉狐疑。她聽到了一個絕對陌生的聲音，那不是祝小小平常的聲音，那個聲音渾厚成熟，是成年男人的聲音。

　　其實，這才是祝小小真正的聲音——他是一名畸形兒。

　　祝小小生下來就被拋棄了，他患有一種罕見的疾病，侏儒症，也叫匹格米人。六歲的時候，他的身體停止了發育。當初，撿到他的養父母發現這個情況後，無情地將他拋棄在另一個城市。從此，他過上了乞丐的生活。

　　十年後，祝小小十六歲了，雖然他仍是六歲的樣子，但他有了成年人的智力和體力。十年中，他嘗盡了社會的冷漠，他越來越渴望被人愛，被人寵。終於，他被孤兒院發現了，他清楚，自己的疾病一定會遭到嘲笑，於是，他將成年人的心靈封鎖起來，成為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六歲兒童。

　　他的外貌，他刻意的聲音，他無從查詢的家史，蒙蔽了所有人。

　　後來他遇見了李曉芳。是李曉芳的美麗折服了他，他一見鍾情了。後來，他進入了李曉芳的生活。他一面叫著李曉芳這個媽媽，一面卻深愛著李曉芳這個女人。

　　就像祝大林恨莊樹明一樣，祝小小恨透了所有接近或曾經接近過李曉芳的男人，他畸形的身體已經造就了他畸形的心理。

　　一開始，祝小小的殺心只對祝大林，但當白偉在他放學的路上出現，並給他瑞士軍刀的時候，他感到了蹊蹺。後來，他幾次翹課跟蹤祝大林和李曉芳，終於瞭解了他們之間的事。

　　接下來，一切都在祝小小預料之中。他就是那個給莊樹明打電話的人，他要看看兩個男人魚死網破的殘殺。

　　後來，祝小小把祝大林也殺死了。很輕鬆地殺死了。還記得那個狗洞嗎？祝小小可以進退自如。就在那天晚上，他把祝大林從陽臺推了下去。

　　如今，莊樹明也死在了祝小小手上。他終於如願以償了。沒有人想到是他幹的，因為，他只是個六歲的孩子。現在，他這個「六歲的孩子」終於可以和李曉芳這個「媽媽」在一起了。

　　人性是一棵樹，蟬吸食樹汁，螳螂吃蟬，黃雀食螳螂，那麼黃雀之後呢？之後的之後呢……

　　但願，社會不是無情的樹林；但願，人與人並非食物鏈的關係；但願，誰也不要去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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