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下一站(9)_禺說

九

　　她看著他的臉，若有所思。

　　人群像被音樂網羅的魚，忘乎所以地搖頭晃腦，身體或慢或快地顛簸震顫。閃亂的燈光照得那些人的牙齒森森然的白，讓人忽然就想起了青面獠牙，群魔亂舞。

　　藍亦涵覺得腳下的地板像海綿一樣，踩上去軟綿綿的，起伏不定，把她彈起又落下。

　　她覺得周圍的人像在進行某種儀式，那麼投入那麼忘情。她看到唐志欽的手搭在李舒瓊的細腰上，李舒瓊的腰像水蛇一樣扭動，和唐志欽的手一起則像兩條交纏的蛇。她縱情笑著，有點花枝亂顫，胸部更加高漲了，像兩只要破殼而出的鮮荔枝，水靈靈、顫悠悠、軟綿綿。

　　人潮越來越擁擠，熱烘烘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升騰起來。

　　林家煒和藍亦涵挨得越來越近，他竭力維持著兩人之間的距離，可藍亦涵卻抵擋不住眾人波浪式的推移，突然貼進了他的懷裡。他渾身一顫，有電流劃過身體似的酥麻感。他懷裡的女人像一塊柔軟香甜的棉花糖，輕盈盈的沒有一絲分量。她的長髮在他鼻子底下散發出蘋果的清香，他顫抖著伸出雙手擁住她。

　　6

　　那晚，藍亦涵回到宿舍已經十二點多了。羅玲玲的床鋪上還是空無一人，看來她今晚也不打算回來了。最近一段時間她總是夜不歸宿，問她去了哪裡，她只是支支吾吾搪塞過去。藍亦涵從種種跡象推斷，羅玲玲肯定和某個男人在一起。

　　「一秒的安慰，是我想你的滋味……」王曦晨專屬的鈴聲響了起來，藍亦涵伸手去接：「喂？」

　　「你在哪裡？」王曦晨氣急敗壞。

　　「在宿舍啊，怎麼了？」藍亦涵有點詫異他為什麼這麼問。

　　「我等了你一晚上都不見你。」王曦晨既憤怒又委屈。

　　「等我？在哪等我？」藍亦涵更加不解。

　　「當然是在你宿舍門口！」

　　「可你不是在上海嗎？」

　　「我提前回來了不行嗎？我現在過去找你！」他氣呼呼地掛了電話。

　　藍亦涵錯愕了一會兒，趕緊換衣服洗頭髮，身上那股煙酒味讓王曦晨聞到肯定要挨駡。

　　剛洗好頭，還沒吹幹，門就被敲響了。

　　王曦晨站在門外，手裡居然還拿著一束鮮紅的玫瑰花，藍亦涵不禁驚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印象裡，這男人向來覺得鮮花華而不實，送花不如去吃頓好的，他從來不肯送她花的，今晚的表現不禁令藍亦涵心生疑惑。

　　「我就不能送花了嗎？」他走進來，摸了摸藍亦涵的頭髮說，「這麼晚還洗頭啊？」

　　「嗯。」她沒作解釋。

　　「今晚去哪裡玩了？害我白等，站得腿都斷了！」他依然拿著花，並沒有交到她手裡。

　　「沒去哪，出去逛逛唄。」她敷衍了事，然後趕緊轉移話題，「快說，送花有什麼企圖？」

　　只見他微微一笑，直直把花遞到她面前，說：「涵涵，送給你，十一支玫瑰花，代表我會愛你一生一世！」

　　藍亦涵微皺著眉頭接過花，心裡想肯定還有下文。果然不出所料，他又從懷裡掏出一隻紅色絨盒，啪地打開，露出一隻閃亮的戒指！

　　「涵涵，嫁給我吧！」

　　簡明扼要的一句話，在藍亦涵聽來卻如雷轟頂。

　　狹小的房間裡，兩個人面對面站著，王曦晨舉著戒指懸在半空的手，讓藍亦涵不由自主後退半步。

　　她遲疑不決，他滿懷期待。

　　她躲閃著他脈脈含情的眼神說：「我不想這麼快……」

　　他的表情立即就變了：「為什麼？不快了，我們都已經在一起兩年了，而且早就是實際上的夫妻了！」

　　她皺了皺眉說：「我還小……」

　　他馬上反駁：「你不小了，你已經二十六歲了，而我都三十歲了！我好多同學的小孩都會打醬油了！」

　　她還是不看他：「可是現在還不合適……」

　　他把戒指放到桌上，雙手握住她瘦弱的肩膀，湊近她的臉，追問道：「有什麼不合適的？你到底還想要什麼？」

　　她終於直視他的眼睛，答道：「我的工作現在還一團糟，我根本看不到出路在哪裡，我哪有心思結婚？再說了，結了婚我們住哪裡？結了婚又要生孩子，可孩子生出來了你有錢供他上學嗎？婚姻裡那麼多責任和繁瑣的事情，你都想過沒有？」

　　「這些都不是問題！工作的事只能慢慢來，和結婚有什麼衝突？房子也根本不成問題，我媽把咱們的新房都收拾好了，還說要給咱們買一張新的婚床。住在家裡你連飯都不用做，衣服也不用你洗！孩子生出來有爺爺奶奶帶，上學的錢也肯定有，這些有什麼可擔心的？」他極力排除她心裡這些所謂的「不合適」。

　　她不得不吐出了心裡話：「我根本不想再在這裡工作！」

　　「那你可以換工作啊，沒有人強迫你一定要在這裡工作。」他輕鬆地說。

　　「我一個學醫的，不在醫院工作還能去哪裡？」她沒說出要考研的想法。

　　他似乎痛下決心，鏗鏘有力地說：「你辭職了我也可以養你！」

　　她苦笑著搖搖頭：「別開玩笑了，你一個月四千塊錢連房子都買不起，還養我？」

　　「你想要自己的房子我們也可以慢慢攢錢買啊，這些是急不來的，但婚一定要結。」他仍然堅持不懈。

　　她只是搖頭，再也不說話了。她還有一個顧慮是說不出口的，她不想結婚之後和他爸媽住在一起，特別是他媽，她直覺他媽並不喜歡她。她不想在自己的生活中上演《雙面膠》裡那種慘痛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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