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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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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怎麼了?」我沒想到甯兒是這樣一個人,現在想來,我多次看見她下巴上淌著血,看來那血既不是她自己受傷,也不是她吸別人的血,而是她咬破手指救人或狗時沾上的。 「那些乞丐不是失蹤了,而是被甯兒治好了--你從沒有注意過那些乞丐的容貌是嗎?他們一直在這裡繼續乞討,只不過是恢復健康了。」貂兒想起甯兒的好處,傷心不已。我勸慰了許久,她才漸漸平靜下來。她說了許多關於甯兒的事,其中一件事,與郭德昌有關。 這件事是梁波告訴貂兒的,事情就發生在幾個星期之前,實際上當時我也在場,只是我並不知道罷了。在本文開頭中提到的那只狗,它的燙傷就是被甯兒治好的--梁納言活著的時候,將甯兒看管得很牢,每天只有深夜的時候才能出來散步,也就是在那個時候, 她救了那只狗--這件事,當時我只感到奇怪,郭德昌卻上了心,他一路跟蹤那只狗,終於發現了甯兒的事,於是找梁納言討要了兩瓶血,正是這兩瓶血,讓他和秀娥的身體恢復了健康,也導致了他們後來的死亡。 郭德昌一輩子忠厚老實,卻因為這樣的原因而死了,既是咎由自取,又不由令人感歎。 又說了一會話,貂兒終於平靜下來,我開始考慮我們所面臨的狀況。 自從給我喝血之後,貂兒徹底暴露了她血液的功能,許多人開始找她討要血液,軟的硬的都來,這麼些天,在人們的追擊之下,她已經傷痕累累。 「他們真是瘋狂,每個人都帶著注射器,仿佛要把我的血吸光,」貂兒說著說著便顫抖起來,我聽得怒火中燒,卻又找不到發洩的物件,只好將她攏在懷裡,聽她慢慢地說,「有的人忘記了帶注射器,就直接咬在我身上,你看?」她將肩頭的衣服掀開--白色的毛衣已經被血水浸透,貂兒的肩膀上留著許多深紫色牙印,早已潰爛化膿,發出腐爛的味道,而在這腐爛之中,那種香氣依舊溫柔而悲傷地流淌出來。 「真是一群畜生!」我氣得摔碎了茶杯,卻又知道自己對他們毫無辦法--現在這樣的人太多了,法不責眾,就算貂兒死在他們手裡,他們也可以藉口說自己是被那種血所誘惑。我感到一陣強烈的恐懼,這恐懼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強烈--我實在不知道如何保護貂兒,她在南城的人群中,如同羔羊在狼群裡。 也許,我們應該換一個城市,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那裡沒有認識貂兒,那樣會比較好。 我這裡現在也不安全,也許已經有人知道了她的下落,很快便會有人來找她了。 我給貂兒清洗完所有傷口後,給她在浴室放好水,叫她先洗個澡。 「洗完澡我們就走。」我說。 「為什麼要走?」貂兒有點不明白,「也許過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人是很可怕的,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我將她朝浴室推去。 「人是很可怕,但是,」她在關上浴室門之前說,「這也是人之常情--換作是你,如果你的親人得了絕症,而我的血能夠救他,你會不會來搶?」 我愣住了。 對啊,我會不會搶呢?我當然不用搶,貂兒會主動給我,但是如果我不認識貂兒呢?如果貂兒已經丟失了很多血,她必須休息,不能再獻血了,而我的親人必須靠這些血來救命,我會不會搶? 會的。 我知道我會的。 貂兒比我有智慧得多,那些人雖然如此害她,她卻還是能夠理解他們。 我現在也理解了他們。 如果是完全沒有希望也就罷了,明明有希望在眼前,誰又捨得放棄呢? 也許不能怪他們,無論是幾千年前那些搶奪血液的古人,還是現在這些追蹤貂兒的人,誰都不能怪,只能怪生命太短促,而這短促的生命,偏偏又只有一次。 三十二、何處有香丘 我們出門時已經是十二點多鐘了,我提了幾件簡單的行李,和貂兒一起匆匆地走著,貂兒緊緊地握著我的手,不時緊張地回頭望著,象一隻習慣了被追捕的小動物,保持著她慣有的警惕性。 「有人在我們周圍。」她突然說。 我朝四周看看,無邊的黑暗浸潤了整條街道,路燈慘澹地亮著,沒有看到什麼人。我正要安慰她,卻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腳步聲從各個方向傳來,仿佛老鼠從它們四通八達的地洞裡朝這邊湧來。 貂兒渾身哆嗦著鑽進我的懷裡,低聲道:「他們來了。」 許多黑影出現在遠方,他們朝我們跑來。最先一個跑到我們跟前的,是個文弱的中年人,一副深度眼睛架在他摳下去的眼窩上,他軟弱地哀求著:「你是莊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的父親,他病得很重,我只要一點點血就夠了,我不貪心.莊小姐,你也有父親.我只有一個父親.…」他語無倫次。 「喝了這種血會被人吸光血而死,你不知道嗎。」我一把推開他,但是周圍已經聚集了許多人。 「知道,」他說,「但是活得一時算一時,總比立刻就死要好,求求你…..求求你..…」 人群開始附和他的話,他們並不強硬,只是低聲哀求著,為他們的父親、母親、丈夫、妻子、兒子、女兒或者他們自己,他們軟弱地哀求著,一步步靠近,將我們包在中間。 貂兒瑟瑟發抖:「就是這樣的,他們就是這樣的,每個人都很可憐,可是每個人都要吸我的血!」 我將貂兒緊緊樓在懷裡,卻一點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求求你.求求你.」這聲音象咒語一樣嗡嗡響動,人群包圍得更緊了,他們開始掏出注射器,臉上是那樣可憐的哀求|甚至是愧疚的表情,而注射器卻開始朝貂兒捅過來。 我趕緊掏出電話向江闊天求救,在這個時候,我再也顧不得許多,就算那些專家要把貂兒拿去進行檢測和分析,也比被人抽光了血要好。 接電話的並不是江闊天,是那個女實習員警,她帶著哭腔告訴我:「江隊長前幾天被狗咬了,現在狂犬病發了,正在醫院裡搶救,快不行了.」 我腦子裡轟的一響,幾乎站立不穩。 「怎麼了?」貂兒問我。 「老江得了狂犬病。」我又一次有了想哭的衝動。 貂兒緊緊地捏著我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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