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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香氣越來越濃,隨著風撲進店內,仿佛一道濃厚的雲,遮蓋在人們的頭頂上,帶著憤怒和恐懼,漸漸地攫住了人們的嗅覺。人們騷動起來,紛紛仰頭聳鼻,尋找香氣的來源。

  窗外的風,卷起許多白色的小塑膠袋,一路飛行。

  我們幾個靜靜地望著那些白色的小飛行物,歎了口氣,不約而同地說了一句:「風向變了。」

  風向變了,風從東方吹來。

  十八 孩子

  東方,是東街的方向。在接到那個奇怪的電話短短10多分鐘後,從東街吹來的風,便帶了那種特殊的香氣。發生了這種事情,我們再也無心吃飯,鑽進江闊天的警車,朝著東街飛速行駛。

  車子在城市的南端和西端見識了無數的霓虹與車燈,朝東一拐,燈光和繁華驟然減去,仿佛刹那間褪盡華服的女子,東街,靜悄悄、黑糊糊地出現在我們面前。

  這條街是南城最老的街道,兩邊的房子依舊維持著建國後不久的原始風貌,斑駁的地面和圍牆,路燈只剩下一盞,孤零零地亮著,仿佛一隻隨時會失明的眼睛。一些小小的雜貨鋪和修車店、小煙攤從街道兩邊透出黃色的燈光,路面中央幾乎沒有車子經過,一群流浪狗從我們身邊躥過去,被車子的喇叭一叫,驚得咆哮幾聲,前呼後擁地逃走了。

  街道很窄,勉強能容兩輛汽車通過。江闊天小心地緩慢行駛著,香氣浮動在四周,越來越濃,濃得令人窒息。

  在東街行進了大約200米,車燈照見前方的地面上躺著一個人。

  江闊天將車子緩緩駛近,我們下了車,朝那個人靠去。

  那人躺在地面上,一動不動,香氣如同一道無形的屏障,不斷從他四周升騰起來。我們強行抑制住心頭的恐懼,走到他身邊。

  這是個孩子。他仰面朝上躺著,面孔恐怖地扭曲著,被燈光照得慘白,一頭漆黑的長髮拖在地面上,形成一團模糊不清的形狀。他全身都僵硬了,而那泛著青白色光芒的裸露皮膚上,一絲血色也沒有,毫無疑問,他的血液也流失盡了。而周圍的地面上,卻一滴血也沒有。

  他的棉衣上有無數破損的小洞,裸露出蒼白的肌膚,肌膚之上,一朵朵青蓮花般的痕跡正慢慢消失,如同花瓣萎謝。

  這跟郭德昌屍體上的痕跡何其相似!

  這孩子的身邊,扔著一隻小小的手機,看來是從他手裡落下的。我心中一動,掏出自己的手機,回撥剛才那個陌生的號碼——果然,地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剛才那個電話是這孩子打來的。

  我凝視這死去的孩子的面容——他怎麼會知道我的電話?他想對我說什麼?

  也許,如果我們早來一步,他就不會死?

  我出神地想著這些問題,直到江闊天連連推我,才回過神來:「什麼?」

  「你看他的手。」他指給我看。

  那孩子的右手,捏成一個拳頭形狀,似乎捏著什麼東西。老王早已戴上白手套檢查起來,他將那孩子的右手用力掰開,裡面露出一小團紙。我們湊過頭去,將那團紙慢慢打開——「東方,13*********,地址,南城花園社區三棟602。」

  這是我的電話和位址,這孩子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我們都感到十分疑惑。

  我仔細看著這孩子,望著他穿的格外厚實的衣服,還有掛在耳邊的耳罩,總感到有些什麼事情是我應該想到的。

  是什麼呢?

  老王將孩子的身體仔細搜檢一番,在他的棉衣口袋裡又發現了一個小小的東西。

  那是一張小小的借書證,內頁中帖著孩子的照片。雖然他死後的容顏如此猙獰,但是活著的時候,壯實而圓潤,微笑的臉上帶著兩個小酒窩。

  這個孩子名叫李華,總算知道了他的名字。

  而借書證上的另外一行字,卻讓我心中一緊——歧縣第一小學圖書館。

  歧縣!

  從歧縣而來、穿得如此厚實、戴著耳罩、手裡又有我的位址和電話——這一切都讓我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顯然是三石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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