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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我正要說他看錯了,卻忽然想到了我在醫院裡看到的那個人,那張遠看仿佛有些熟悉的臉,我當時並未放在心上,現在被老王這麼一說,我才驀然想到,那張臉,的確和梁波的十分相似。

  我將這事一說出來,老王和我互相對望了一陣,不約而同地又倒了一杯熱茶猛喝下去。

  熱茶澆到胃裡,燙得我一哆嗦,可是身體還是覺得冷。如果我們看到的那個人的確是梁波,那表示什麼?我的腦海裡浮現出梁波赤身的屍體,蒼白冰冷地躺在燈光下,一道長長的疤痕,正在腹部蠕蟲樣收縮……想到這裡,我才發現,我其實並沒有見過梁波死後的屍體。

  那麼梁波的屍體,究竟是不是真的在停屍房內呢?

  或者說,我們所看到的梁波,究竟是看到的復活後的屍體,還是根本就沒有死去?

  我想起昨天我看到梁波——姑且認為那是梁波——我看到他之後,不久就做了那個屍體復活的夢,也就是在那以後,江闊天才命人在停屍房安放了監視設備。

  啊?

  我不由直起了身子。

  梁波的屍體的確是在停屍房!

  因為在監視器安放好之後,我分明記得,江闊天在和我通話時,告訴我梁波的屍體也發生了變化。這說明,當時通過監視器可以看到梁波的屍體。

  我將這一點告訴老王,他的臉色卻變得更加可怕:「不是這樣的。」他摘下被霧氣氤氳得模糊一片的眼睛,用衣襟使勁擦拭著:「不是這樣,我們都弄錯了。」

  我們弄錯什麼了?我疑惑地望著他,等待著下文。

  他咽了口唾沫:「他們的屍體都放在停屍房裡,我從那裡出來的時候,他們的屍體還是好好的,一點變化也沒有——當然我做了點小實驗——我在郭德昌的屍體上又劃了一道十公分長的刀口……」

  「什麼?」他的話讓我十分吃驚。

  「我只是想看看,那種傷口恢復的能力是否會一直保留在屍體上——如果一具屍體始終保持自我修復的能力,他還是一具屍體嗎?」他望著我,困惑不解。

  他說得對,那樣的屍體,是否依然歸於死亡,將成為一個大問題,也許,那是另一種存在形式?

  那是多麼可怕的存在形式!我不敢再想下去:「那麼實驗的結果如何?」

  「我是昨天中午做的實驗,到今天早晨,通過監視器觀察,那道傷口沒有任何變化。看來屍體的恢復能力有限,新的傷口已經不能恢復了。但是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他們的屍體雖然停放在停屍間裡,但是實際上,還有一部分,並不在那裡。」

  「什麼?但是我分明看到的是完整的屍體,沒有任何分割。」

  「你說得不錯,表面上看上去是這樣;不在停屍房的那一部分,是屍體的內臟。」

  我呆住了,張大嘴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你也跟我們合作過幾次,應該知道,對於這種存有疑點的非正常死亡,我們是要進行徹底解剖的。他們兩人的屍體,通過物理解剖沒有發現他殺痕跡,所以我們取下了他們的內臟,進行進一步的分析。那些內臟在化驗科,化驗是一個週期較長的過程,要到今天晚上才能出全部結果,在這期間內,我一直沒有去看過那些內臟,也不知道它們究竟有沒有發生變化。」

  他的話說得我冷汗直冒:「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他們的屍體能夠發生變化,那麼內臟也能發生同樣的變化?」

  他的額頭也是亮晶晶的一片汗光:「是的。我是在想,在沒有冰凍的情況下,這些內臟的變化,會達到什麼程度……」

  「別說了!」我趕緊阻止他。

  他的想法太可怕了,但是又不能不說,他想得的確很有道理。誰都知道,一般運動在高溫下都比在低溫下運動要活躍得多,如果冰凍下的屍體能夠發生那樣的變化,那麼在室溫下的內臟,又當如何呢?雖然是泡在藥水裡,但是,誰知道會怎麼樣?

  而在這個設想基礎上引發的推論,則不僅僅是恐懼可以形容的,簡直就是——毛骨悚然。假如那些內臟具有頑強的再生能力,會不會,在原有的內臟上,漸漸地長出一個完整的人來?例如我們看到的梁波——這個人,會不會就是那些內臟生出來的?

  如果內臟的確能恢復成一個完整的人,這樣一個梁波,是否還保留他原來的記憶和性格?這樣的人,是否還能歸入尋常的「人」的概念?

  我越想越覺得恐懼,不知不覺間,緊緊地攥住了老王的手。我們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說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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