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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你會嗎?」

  韓述忽然詭譎地笑了起來,「那要看你能給我什麼?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桔年的臉由紅轉白,她聽得懂韓述的暗示,他離得那樣近,近得她好像又能聽到他極速的心跳聲,就像那個夜裡。

  她按住了憤怒得要豁出去的唐業。

  「那樣你就會放我們走?」

  「藥成碧海難奔」,那命運的簽文是否預示的就是現在?她遇上了他,在每一個轉折路口。

  「是。」

  韓述分別捏著桔年的兩個手臂,緩緩將她從唐業身邊拖了過來。

  唐業收緊了原本就拉著桔年的手,卻被桔年掙開,她的手心仿佛失卻了溫度。

  她被韓述半拖半地帶進了屋子,當唐業的臉終於被隔絕在外。韓述俯身親貼近了桔年,桔年則閉上眼。然後,她感覺到一種顫抖而溫熱的觸感降落在她的唇上。

  她茫然地看著韓述。

  韓述卻像個孩子一樣如願以償地笑了。

  他說:「我從來都沒有吻過你。」

  他跟他擁有過世界上最親密的接觸,肢體交纏,呼吸相聞,但是,他竟然從來沒有吻過她的嘴。

  「我嚇唬你們的,其實我已經離職了,現在什麼都不是,這些事跟我完全沒有關係,只不過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倒楣的樣子。你們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韓述說著,為她重新打開門,正迎上有破門而入打算的唐業。

  「走吧,我放過你了。但是我不知道別的人是不是也會放過你。

  他竟又施施然地躺回了那張竹椅,貌似閒適地閉上了眼,好像他一開始就是如此,什麼都沒有發生。

  桔年的手又回到了唐業的掌心,她感覺精通他帶她走的決心。

  跟他走,還等什麼?她身無長物,她的小世界在她心裡,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值得留戀?

  未來如同存在一瞬間的時光隧道轟然打開,桔年回望這個載滿過去的小院,她想抓住她的回憶,就如電影裡周星馳的「今晚打老虎」在時光隧道前抓住了春天的手。可是帶不走的畢竟帶不走,她的記憶瞬間已是紅顏白髮。

  她在唐業的牽引下終於朝不可知的未來跑去。

  聽著腳步聲漸遠,韓述仍然沒有睜開眼睛,風拂著他的臉,這是他喜歡的天氣。就好像同樣有著徐徐清風的某天,初三畢業的他跟陳潔潔約著一塊去打球,他們騎著自行車,被一對莽撞奔跑的同齡人撞翻在地,他爬起來,看著年少的桔年拉著那個白衣男孩的手跑過他身邊,然後她回頭,露出最燦爛的笑臉。她目送他們消失在視線裡,拍去了褲腿上的灰塵。

  關於他們幾個人的故事,韓述設想過無數次結局,但是現在才發現,也許最好是停頓在這裡。一切都來不及開始,一切都不會開始,當然也不會有結局的無奈和眼淚,沒有誰傷了心。

  這樣也好。韓述在心中的那面鏡子裡看到了一如每個清晨醒來時的那般無措的自己。他對他的鏡子說:我很好,我會很好的。

  說完這些,他沒出息地開始流淚,他想,就當它是欣慰的吧。

  下部 第四十章 就當他死了

  桔年跟著唐業上了一輛在暗處等待已久的陌生的車子,一路疾馳,穿越整座城市,最後停在了一個人跡罕至的港口。

  除了停靠在岸邊的唯一一條烏油油的船上亮著盞漁燈,四周一片黑暗。然後,桔年看到除了他們和沒有下車的司機,那岸邊只有一個女人。

  那個一直背對著他們的女人之後有短暫的躑躅,他沒有說話,但是桔年可以從他那一瞬間的指尖和眉梢感覺到他的心涼了下去。

  那個一直背對著他們的女人聞聲轉過身來,打量著唐業,還有他一直牽著的桔年。她跟桔年年紀相仿,長髮在腦後隨意地綰了個髻,桔年的存在顯然不在她的意料之內,但是她只是挑了挑眉。她很容易給人一種感覺,那就是無論怎樣千變萬化,沒有什麼可以讓她亂了陣腳。

  「你來了,唐業。」這一聲就如同月下久候的老友。

  夜色中的婆光倒影在唐業的眼中,桔年幾乎以為他會哭泣。她還沒有看過這個內斂的男人掉過一滴淚。

  「他沒來?」唐業問道。

  那女人點了點頭,「他托我來送你,很抱歉,唐為……」

  「他死了嗎?」唐業打斷了那女人沒說完的話

  「你都知道了?」

  唐業轉過臉,去看那海與天黑色的融匯點,他不想人看到他哭泣,另外兩人便只當他的失態是為了這一場前路難知的逃亡。桔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可以想,唐業嘴裡的「他」莫非是那個帶著玳瑁眼睛的溫和又冰冷的男人,而眼前這個女人,則是手眼通天讓他得以脫身遠走異國的策劃者。

  「我只知道如果他還活著,就一定會來。」

  「你信不信,他也說過一樣的話,他說如果你沒看到他,什麼都不用解釋,你會知道他去了哪裡。」那女人笑了起來,眼裡彎彎地如同月牙一般,她看起來像一隻微笑著的狐狸,通透洞悉,卻溫良無害。唐業意識到她的視線落在了他和桔年緊握的手上。「如果他真的來了,你說他看到這一幕,會不會有些小小的意外?」

  唐業看似驟然的悲慟失神中回到了眼前的現實,也許他並非完全沒有意料到這樣的結果。他對那個女人說:「向總,我有個不情之請……」

  那女人會意,「你要帶上她?」

  她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讓人可以在她面前安下心事,把自己交給她。

  唐業點頭。他信這個女人,一如他相信那個永遠也來不了的旅伴。她會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便他不能丟下桔年。

  「她就是你的未婚妻?」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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