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設計師(4)_韋多情

四

　　窗外霓虹閃爍，午夜三點的城市正在沉睡。窗外不時有車輛呼嘯著疾馳而過，像碾過心臟，突然一陣生疼。我跟趙豔畢竟七年了啊！七年的愛情，說完就完了。如果我們從大一時就開始孕育，七年後我們愛情的結晶至少已經在上幼稚園小班了。雖然上大學時還不允許結婚，但我們那時候沒少幻想這個問題；如果我們三年前剛畢業就結婚，或許在平穩日子的滋潤下，再借著中國這兩年經濟的高速增長，我們或許已經有房有車，步入了中產；再或者，當以往的某個時候她纏著我，我們終於結婚，那我可以很理直氣壯地抓起電話，告訴老媽你兒媳婦怎麼怎麼樣。而現在，她老人家對兒媳婦望眼欲穿，每次電話都是同一個內容，讓我趕緊帶趙豔回家給他們看看，把事情給辦了。可憐她老人家一生英明，至今還蒙在鼓裡，不知道我跟趙豔分手已經三個月零六天……

　　趙豔，你還好嗎？

　　我閉上了眼睛，終於忍住了眼角的那一絲濕潤。我沒有流淚，但她走後，世間再無飛花細雨。

　　音樂依然響著，我突然感覺mp4裡似乎只有一首歌，心裡略微閃過了一絲疑惑，但卻沒有多想。小妹感覺到了我的異常，偏過頭問我，大叔，你怎麼了？

　　我說沒什麼，歌曲很好聽。扭過頭去，一排燈火一閃而逝。在這個城市中，有一盞溫暖的燈火曾經屬於我，我無意中把它熄滅了。愛情的火焰啊，此生它還會為我燃起嗎？

　　我不知道。

　　靜靜地聽著，車內突然寂靜。其實一直就寂靜，但我終於完全沉入了這種氛圍。北京，這座不夜的城，荒涼的城，繁華的城，落寞的城，它接納了無數像我這樣的異鄉人，這一刻我在它的懷抱裡疼痛--憂傷放曠，一腔愁緒，陪伴我的是一個整整小我十歲的女孩，我不知道是喜還是悲。

　　把頭低下去，再低下去。靠近我，抱著我--小妹，讓我就這樣安放這一顆破碎的心靈，好嗎？

　　車停了，我有點不情願地睜開眼睛。這一刻忽然想到永遠。

　　小妹說："到了。"

　　我已經認出是後海邊。此刻已是三點，依然有酒吧營業。椅子露天擺著，還有紅男綠女們在飲酒作樂。燈光映照的水面波光粼粼，像一種虛幻的美，讓人突然有種沉醉其間的衝動。自從和趙豔分手後，我去娛樂場所，便常常會有這種感覺，總覺得浮生若夢，活著了無生趣，倒不如早點解脫。

　　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坐下，內心漸漸平息。看著小妹清澈的目光，我有些汗顏。在我眼裡，她其實還是個孩子，而我卻在想什麼呢？

　　要了啤酒，冰冷的泡沫在口腔裡，像是一種叫做相思的藥，想一個人更加深入骨髓。忽然想到趙豔曾開玩笑說我把一個如花少女培養成了家庭主婦，成天只知道吃喝拉撒。別人的男朋友會時不時地帶女孩去看個電影、泡泡吧什麼的，而我最多就是帶她在社區的廣場上散散步。以前的時候，還老牽著手，做親密狀，後來連這個動作也省了，貌似老夫老妻般，走在一起中間可以讓一個人暢通無阻。我不愛說那些甜言蜜語了，不給她買小禮物了。總之是一大堆我的不是，我當然矢口否認，並立刻還以顏色，以前她如何如何對我好，而現在怎麼怎麼對我不好。說到後來，兩人從起初的玩笑上升到口角，再到爭吵，最後勢同水火。

　　如果那一刻我能想到以後，我還會那樣嗎？我一仰脖，一大杯啤酒傾注而下，我的胃是它最好的歸宿。人生失意須盡歡，莫使美女空對我。我又要了一杯，示意小妹跟我一起喝。

　　小妹似乎被我的樣子嚇壞了，她兩手緊握著杯子，緊張地看著我，想說什麼又不敢說，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大叔，早知道你這樣喝，我就不帶你來了。"

　　我哈哈大笑，心想，多單純的孩子，便笑著問："那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呢？"

　　小妹雙手拄著下巴，抬頭看了看天空，又看看我，說："你不覺得這裡很美嗎？你看看天，夜空好美啊，還有星星。我來北京都八個月了，還沒有見過星星呢。"

　　我抬起頭，是有兩顆星星，掛在清冷的夜空，還談不上有多美。據說小孩子的世界是最美好的，我點頭表示認同，半杯啤酒又下肚了。

　　小妹又說："你看這夜色多美啊，燈光照著湖水，我們坐在這裡，你難道一點美好的感覺都沒有？"

　　我說："有，當然有，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繁華過後俱落寞。我望望四周，看不出有哪一個舉杯的人比我快樂。都這個點了，除非是夜生活極不規律的人，正常人群都該休息了。趙豔呢？她是否依舊是一個人？或者，身邊正躺著另一個男人？

　　小妹看著我，目光清澈，眼神中不帶任何塵世的顏色，說："大叔，你知道嗎？我希望你能快樂……"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她有點哽咽了。

　　我長歎一聲："傻丫頭，謝謝你能陪我，我現在真的很快樂。"

　　可是生活啊，它永遠也不會簡單到讓你只剩下快樂。聰明的小妹，可愛的小妹，美麗的小妹，純潔的小妹，你還遠未瞭解生活的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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