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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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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上電話才開始自嘲,怎麼就非她不可了,她是真的既平凡又普通,固執起來拉也拉不動,笨起來也是愚鈍得可以,可是跟她在一起就是舒心。他愛她。也許在她打開橙色燈光的那一刹那就愛上她了。記得那日他靜靜端看著她的無助,看著她四處尋燈,看著她小小的影子在黑暗中摸索,看著她沐浴在忽然降臨的暖色裡,那一刹那他能夠想到的是,如果有這樣一盞燈守候那麼每日回家也是好的。萬家燈火,他的家也該有人分享燈火,那麼才應該叫做家。非淺問過他為什麼要喝燒開的水,其實沒有為什麼,因為廚房有了熱氣才會顯得多一點人氣,不會覺得回得是旅店,冷冷不似家。也許一開始並不是多麼的愛她,一點一滴的漸漸積累,開始喜歡看她抿嘴笑,開始喜歡看她神氣活現的跟自己拌嘴,開始喜歡看她在灶台前忙碌,開始喜歡她待在身邊哪怕只是安靜的坐著,開始喜歡看她的固執看她的投入看她的喜怒哀樂。開始想要把她保護起來,開始對她的眼淚無可奈何。知道她在為別人哭泣就不可抑制的惱怒,自私而壞心的認為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讓她傷心落淚。當他知道薑非淺就是曾經聽到過的油畫美人,那個余清修的油畫美人,那個自己戲謔過的油畫美人時,也想過要放開手,將她當作舊時雲煙,那時候才知道自己已經陷足很深了,因為無法安心偏過頭去過眼。他只是遇上得晚了,不是錯了。所以他找到余清修,其實他知道清修最大的缺點就是凡事顧慮太深,總把責任背得太重,沒想到,找到他只是拿回來一張請帖。那一刻他的心裡不是喜悅而是擔心,想把她放在自己可以照顧得到的地方。帶她去婚禮現場是不得已而為的選擇,那時候也是頭昏腦熱,看不得她失魂落魄擔心她會去鑽牛角尖,一時熱血的帶她去了,然後看著清修上了電梯就開始後悔,只盼著事情不會太糟糕。當薑非淺打開門的一瞬間他怦然,於是知道,已經不能失去她了,或者說已經不能讓她離開了,失而復得的喜悅的也不過如此。只是他太過自信,從小到大想要得到的東西一向不會失手,沒想到遇上了她就潰敗了。他幾時這般狼狽過,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地步還在想她可能會來。想起了一句《東邪西毒》裡的臺詞,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問你,就算你再不情願也要騙我,不要告訴我你最愛的人不是我。 會議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鐘了,非淺回到辦公桌前已經快要累脫了形,若不是那盆君子蘭擺在太顯眼的位置她也根本就想不起來今晚的見面了,驚慌之下忽然就站了起來。王經理正走過來對她今天的表現表示讚賞,竟被嚇得一驚,忙問:「出什麼事了。」 她完全顧不得回答,拎起包就往外沖,一直想著一直擔心著一直緊張著竟然就那樣給忘記了,每晚睡覺前都在想要穿什麼衣服,可能要回答什麼樣的問題,可是怎麼就能忘記了。她是真的愚鈍得可以,就能在問題來臨的時候忘記了那麼重要的事情,她只知道工作要解決,究竟發了什麼怔,怎麼會把自己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仲微的電話已經撥不通了,她知道他一定在生氣在發瘋,拼命的攔車,急得沒了辦法,完全認不清面前開來的是不是計程車,只是心急的伸著手。所以意外的當一輛車開過去又倒回來,搖下車窗認出是余清修的時候,她也想不到那麼許多,只是拜託他送自己去飯店。 清修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著急的薑非淺,記憶中她總是不緊不慢的讓人恨得牙癢。這麼晚,在辦公樓下急急的攔車,想必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也不多問,只是安慰說:「不用著急。」 非淺只盼著能再開快一點,定定注視著窗外,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可是,教她如何能夠不著急。她是不想面對,可她也沒有懦弱到去逃避。 清修直接把車開到了旋轉門,她匆匆說了句謝謝就跳下車跑了進去,多一句話都沒有說。他知道,薑非淺已經把他們的過去徹底放下了,她看他的目光已經陌生。心裡的滋味有些奇怪,是羡慕或者嫉妒,或者是祝福。 第二十八章 非淺跑到前臺被告知周先生已經離開,忽然變得有些麻木,不知不覺走到大堂外,被冷風吹得徹骨的寒。正在無望的時候,仲微手上的煙冒著星星點點的火光,燃得她的世界突然有了光亮,沒有轉頭就知道他的車停在了旁邊。 他語氣疲憊卻故作輕鬆的說:「上車吧。」 非淺坐在副駕上醞釀了很久的臺詞卻什麼也說不出,只緩緩的講:「對不起。」 仲微沒有回她,極認真的開著車,一口一口的吸煙,面色在繚繞的煙霧裡看不真切。直到把煙熄滅了,他才開口,「非淺,你跟我說過你一路走來都是在尋他,當時我很想知道,你在我身上找到了什麼。一直想問來著,後來還沒來得及問就知道了大概。在S市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你那樣六神無主的是遇著什麼事了。在醫院裡輸液睡著了撒嬌說夢話,嫌我的手太熱了,我隨口一問誰的手是涼的,你清楚的回答說余清修。我才知道,你要尋的那個人原來就是清修。多新鮮呐,我和他是一塊長大的能不像麼,你還真是找對人了。跟你進房間收東西就知道你為什麼發燒了,那個窗戶大敞四開著,你一準是吹了一宿江風吧,既然你那麼在意他還在我面前裝什麼呢。我還等著你問我要不要分手,等著你問閑七雜八的東西,至少咱倆得把話說清楚了再一拍兩散吧,畢竟你要跟他在一起免不了還是要遇見我的,可是你就是不問,你不僅不問,還瞞著我,什麼都不問也什麼都不說。你那麼傻,你以為能瞞得過誰啊。 我就想這樣不情不願的乾脆算了吧,也不是多難的事。可是,你倒反過來招惹我。清修從S市回來,我們一起喝酒,我告訴他,薑非淺那個傻女人沒准還在惦記著你。如果他也有心不如給你打個電話。可是,給你撥了兩個電話,他說,你一開口就是叫他周仲微。你是存心啊,薑非淺,你太不安好心了。打一拳給一棗?你那算是什麼,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你把我們都耍著玩。你桌上的那枝梨花連敬仁都看得出來是清修送的,我會不知道麼。你根本沒有放下他,也不會死心塌地的跟著我。偏偏你還是什麼都不說,那時候我覺得你這人沒勁,真沒勁。不過我這人也沒意思,我壓根沒打算拆穿你,本來是想看看你究竟是怎麼耍小聰明的,你的目的是什麼,打算怎麼利用我,可是漸漸發現你不是聰明,你是愚,你是真愚,愚得太可愛也太可恨了。我中蠱了才會看上你,連自己是怎麼陷進去的都莫名其妙,我就那麼莫名其妙的跟著你的喜怒哀樂起伏情緒,可是你始終看不到我。你眼裡只有他,余清修一結婚你就又失魂落魄,我納悶你們當年是出了什麼事能讓你那麼放不下,還是暢妍告訴我,你就是那個滿城風雨的油畫美人。怪不得糾纏成那個樣子,當年清修要娶的就是你呀,薑非淺,我怎麼沒看出你哪裡美了。 當時我就想,怎麼這人生跟遊戲一樣精彩,如果人生也跟遊戲一樣能夠存檔重來該多好。我們應該回到在電梯上遇見的那個時候,我不該同情心氾濫,不該帶著病怏怏的你去醫院,可能以後就不會再見著了,就沒有這麼多亂七八糟費神費力的事情。」 他又點了一顆煙拿在手裡,聲音有些沙啞,「我都覺得快要精疲力盡了,你怎麼還是看不到我呢,你非要把我逼瘋了不可。那天在床上,你迷迷糊糊跟我說,我們結婚吧。我明明知道你醒過來以後會逃開,明明知道你說那句話根本不是真心,我還是把它當真了。我從來不願意跟家裡人打交道,反正結婚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爸媽大伯都被請了來就等著見你了。可是你呢,你根本就不在乎,乾脆躲起來不見我。你還不如更乾脆一點不要來,你覺得我很可憐麼,薑非淺,你坐著他的車來是為了噁心我麼。」 非淺靜靜的看著他,他身上有濃濃的酒味和煙味,語氣從始至終都很平緩聽不出情緒。她清楚他在生氣,卻被他說出的結婚兩個字模糊了全部的世界,沒有能力思考更多東西。不知道還能解釋什麼,知道如何解釋他也不肯聽,卻又怕什麼都不說他會更生氣,只勉強說:「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是意外,是碰到的,我本來在打車……」 他打斷她的話,忍不住大聲起來:「你不是想知道我那天在等誰的電話嗎,告訴你,我在等余清修的電話,他欠我一個解釋。不過現在看來不用了。」 他把車停在社區門口,刹車踩得有些急躁,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車裡忽然變得安靜下來。他仍舊看也不看她,鎮定的說:「你回家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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