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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亞蘋道:「玉兒你這身子,嫁個總統也不虧哩!」又問,「離婚手續辦了嗎?」

  玉兒歪頭擦著頭髮說:「哪來得及呀!他打了我,我就跑出來了。這人真狠,左耳朵給打聾了好幾天,臉腫得像個紫茄子,頭也給撞暈了。」又指指胸前,「這疙瘩頭兒都讓他給捏成了爛葡萄。」

  亞蘋歎了口氣:「跟了他這幾年,沒少挨打、挨駡受氣吧?」

  玉兒恨恨地說:「他打人倒是不多,可挨呲挨駡是家常便飯。嫁了這個人,才真是悔死了!姐,你看。」她往下拉拉連衣裙的邊兒,指著胸口上的那塊青花,說了來永把她綁在太師椅子上刺青、上老虎夾板、灌獸藥的事。

  亞蘋氣得咬牙切齒:「這個王八羔子!」

  亞蘋轉了話題,又問:「你一直沒給來永懷過孩子?」

  玉兒道:「沒有,他老罵我不中用。我老懷疑我和他可能都不大行。要麼,就是俺倆犯相沖。小香瓜就說俺倆鼠羊相克。」

  「你還迷信?」亞蘋把一盒珍珠霜遞給她,說,「沒孩子打離婚倒好辦一些。」又說,「你這皮膚,啥不用搽也跟梨花瓣兒似的。我這皮兒呀,擦多厚也變不白。咯咯!哎,羅老師好吧?」

  玉兒說:「我好幾個月沒去三中,沒見他了。聽說師母得了病,估計生活挺難的。」眼睛瞅了一下茶几上的一張《天河日報》,上有「今年高考順利結束,全國251萬余名考生無一人因洪水缺考」。還刊登了一所大學應屆畢業的博士生身穿博士服、頭戴博士帽的照片。

  亞蘋正想問一下二愣子的情況,卻聽得門鎖響。忙笑著說:「那一位回來了!」接著門開了,進來個戴眼鏡的年輕人。玉兒忙問:「這是大哥吧?」年輕人一看玉兒略有點兒吃驚。亞蘋說:「大辛我先不介紹,你猜這是誰?」

  大辛扶扶眼鏡,看看玉兒,點點頭:「知道了,知道是誰了,你的同學,叫玉兒,對不?」又對玉兒說,「亞蘋跟我說過好多次的。說你長得怎麼怎麼漂亮,心怎麼怎麼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又問,「來出差的?」

  玉兒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亞蘋道:「待會兒詳細跟你說。」又說,「你要是不累,喘口氣去買點兒菜,咱們晚上改善一下生活。歡迎歡迎俺這大妹子老同學。」

  大辛笑笑:「瞧,剛回窩就安排任務了。好,買菜去。」

  玉兒說:「還是我去吧,在家都是我買菜做飯。」

  亞蘋說:「玉兒你別管。這是他的任務,他是外交部長,買糧買菜打油稱鹽。我是內務部長,他連衣服都不洗。人家怎麼說來?說『五項全能』丈夫:工資全交,包括獎金;衣服全洗,包括小姨子的襪子;剩菜剩飯全吃,包括孩子的;髒活累活全幹,包括給老婆倒洗腳水;好話壞話全聽,包括丈母娘的。咯咯咯咯!」

  玉兒瞧他們說笑,一股子挺悲涼的滋味兒不覺湧上心來。瞧這樣的夫妻,才真正叫夫妻呢!

  大辛採購回來,亞蘋去做菜,玉兒也去幫忙。共做了四個菜。芹菜拌粉絲、豬耳朵拌黃瓜、芸豆炒肉片、辣椒炒雞蛋。大辛撕了一隻燒雞,放在四個盤子中間。三人就圍坐在茶几旁。玉兒先拿起一瓶第一泉啤酒,說:「我來倒。幹了20多天服務員,學會了倒啤酒。保證一點兒不起沫,一點兒漫不出來。」亞蘋打趣道:「這叫歪門(杯)邪道(斜倒),卑鄙(杯壁)下流。」端起杯子,對大辛道,「你是戶主,你來致歡迎詞呀!」

  大辛道:「我是二把手。將來再添個小豬崽子,我就成三把手了。」

  亞蘋推了他一把:「去!少油嘴滑舌的,快致辭!」

  大辛端起杯子,對玉兒像少先隊員迎接貴賓似的有節奏地說道:「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玉兒跟小倆口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大口啤酒。吃著喝著,亞蘋對大辛道:「哎,你這研究生大傻瓜,研究研究玉兒去幹點兒什麼。反正她也不準備回去了。」

  大辛扶扶眼鏡,夾了一塊燒雞在嘴裡嚼著,說:「哎,金老總前些日子打電話找過我,讓給他尋個文書……」

  玉兒道:「文書?我可幹不了文書。連封信都寫不好呢。」

  亞蘋道:「大辛你別聽玉兒假謙虛,她的作文寫得挺好,在學校裡就是才女。可能寫公文材料一時還不大熟悉,不過,那行當好學。」

  大辛道:「金大章要的文書,不是寫文字的,是個跑腿的。上通下達,聯繫協調業務。」

  玉兒問:「金總那個單位是幹啥的?」

  大辛笑道:「說起來也是個倒爺公司,專門收集整理科技資訊,再往外倒賣。」

  玉兒說:「喲,這個我更幹不了。你給我找個打水掃地端茶送水的活就行。上服裝店賣服裝也行,不過一定要找個女老闆。」

  亞蘋、大辛笑了起來。

  晚上,玉兒和亞蘋睡在一個床上,一時有說不完的話。

  玉兒道:「我這一輩子,走錯了兩步棋,第一個是答應了俺哥,嫁給了來永,斷送了自己的前途。要不我起碼也能考上個專科。」

  亞蘋也坐了起來,道:「本科絕對沒問題。」

  玉兒說:「你看,我現在跟你一比,差距多麼大!你是大學的講師,我是個流浪者。第二步就是跟那個姓韓的,唉,鬼迷心竅!」

  亞蘋道:「這事兒我這麼分析,他跟你不一樣,他是個當官的,當官的最怕的就是桃色新聞。另外,你不是說他老婆是個母老虎嗎?關鍵就在這裡。你呀,也別太癡情了。跟他接觸了那麼一段時間,也算你人生中的一段美好的記憶。即使是一段痛苦的記憶,過去了,也就算了。」

  玉兒長歎了一口氣,摸摸右手腕上的那只玉鐲:「這鐲子還是他送給我的哩!」

  亞蘋笑笑:「你還一直戴著,癡心不改哩!可他,說不定早就磕頭下跪,跟他老婆重歸於好、重溫舊夢了!」

  亞蘋又說:「玉兒,你先在我這兒住著,過幾天找個地方上班。你也鍛煉鍛煉,體會一下大城市生活,對今後的生活不會有壞處的。過一段時間,回去辦個離婚,跟來永就算徹底拉倒了!至於將來怎麼辦,再說。想回商場去上班,就跟孫經理打個電話說說。離了婚,他來永還敢對你怎麼樣?另外,跟孫經理關係好不好?她不會給你除了名吧?」

  玉兒說:「關係不錯。一是我工作認真,算帳麻利,帳目一清二楚,她挺滿意。二是孫經理常拿些不好處理的條子讓我給報銷。比如請客送禮什麼的,我都給她報了。這裡邊也包括她辦私事的花銷。像托關係送孩子上重點小學、中學什麼的。這七年多,總共報了得兩萬多呢。」

  亞蘋說:「那就好。」

  玉兒又問:「亞蘋姐,你們怎麼還不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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