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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那天閑下來,突然有了點兒想法,考慮了一番,咬咬牙,給小旋風打了個電話:「晚上我請客,肯不肯賞光?」聽小旋風沒有馬上回答,膽子一壯,又說,「就到我家來,請你吃水煮魚。」小旋風先說了聲「謝謝」,又說:「胡老師,很抱歉。團裡為了參加市里的一個活動,正在排練節目,有我的一個獨舞《跳月》,晚上老加班,實在是太緊張了,沒法請假。以後,再去品嘗您的水煮魚吧!」

  胡泊聽了,先是挺失望,放下話筒後,又為自己的邪惡念頭感到非常的難堪和羞恥起來。這種心態過了好幾天才漸漸緩和了一些。

  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老天爺就是不賜給你呵!

  數一數,20天過去了。

  這天下午3點多,飯館裡的客人大都走了,只有幾個過路的零客在吃餃子涼麵。玉兒跟王老闆說了一聲,再去看看同學回來沒有。

  到了亞蘋家門口,仍沒抱任何希望。伸手敲了兩下門,剛轉身要走,屋裡突然有了動靜,像是拖鞋走動的響聲。玉兒心一動,接著,又敲了兩下。只聽屋裡有個女子應了聲:「請稍等!來了!」雖說的是普通話,卻是亞蘋的聲音,一點兒沒錯!一時她的心咚咚地跳了起來。接著,腳步聲由遠而近,木板門開了,裡邊的女子第一眼還沒看清來人,剛問了句:「你找誰……」接著扶扶近視鏡再看,立刻「哎呀」一聲大叫起來:「玉兒!你怎麼來了!可想死我了!」忙開防盜門。門剛打開,玉兒叫了聲:「亞蘋姐!」一頭撲了過去,身子就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慌得亞蘋連拖帶抱,把她弄進了小客廳,放在沙發上,又忙去關上木板門。回來雙手捧起她的臉,一個勁兒地問:「哎哎!玉兒你怎麼了?怎麼了?」

  過了好一陣子,玉兒才睜開眼,看了看亞蘋,雙手捂住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亞蘋詫異地望著玉兒,連聲問:「你怎麼了?玉兒?你怎麼了?」看她還是哭個不止,猜是碰上了難事,就任她哭,等她又哭了一陣子,遞上濕毛巾。又去冰箱裡抱出塊西瓜,到廚房裡嚓嚓嚓切成十幾片,擱在一隻大瓷盤裡,端到小客廳的茶几上。

  玉兒這才長長地歎了口氣,抬起濕漉漉的還沾著淚珠兒的長睫毛,問亞蘋:「姐,我都說了,你可別,別笑話我。」

  亞蘋說:「我一聽就猜到是啥事了。哎,等一會兒再說老家的事,你現在哪裡?」

  玉兒說:「來了快一個月了,天天盼你,等你。我打電話告訴了秀娟,她讓我先回去。我一直堅持著,等你。我在飯店打工哩!」

  「嗨!」亞蘋指指西瓜,「吃!解解渴再說話!」又老大過意不去,「我那老天耶!要是我知道你來,立馬就趕回來了!哎喲我的妹子喲,可讓你受苦了!將來當作家,全當是體驗生活啦!」玉兒問:「哎,蘋姐,我告訴對門古老師我在等你,她沒說?」亞蘋說:「俺們昨晚回來時,她家就鎖著門,可能也是出去避暑了。」又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兒,「讓姐看看你,嘖嘖嘖嘖,還是那麼美!可讓來永那小子大飽豔福了!怎麼樣?你們好點了吧?」

  玉兒本想聊聊天再說自己的事,見心直口快的亞蘋已問她了,就說:「我們鬧翻了。他要跟我離婚,我也不想跟他過了!」

  亞蘋聽了,站起來,雙手叉在腰間:「對對!好!好!離了好!你們呀,早就該離了!你為了你這個家,為了你哥你嫂子,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又指著玉兒道,「你那哥你那嫂,簡直不是個東西!」

  玉兒情緒好了些,就把跟韓立冬要好,被來永發現,自己挨打出走等事簡要地說了說,也忘了秀娟叮囑不要說跟韓立冬的話了。只是沒講實質性的情節。她還惦著5點回飯館去上班。

  亞蘋聽了,只說了一句:「你可真行!真勇敢喲!敢當第三者!不過,是一個勇敢的第三者,敢於向沒有愛情的婚姻挑戰的新女性!」

  玉兒吃著西瓜,往手心裡吐著那些小小的、褐色的西瓜籽兒,說:「嗨,還新女性呢!成了故道城第一大壞女人,第一大破鞋了!」

  亞蘋已嗅到了玉兒身上的廚房油煙味兒,說:「玉兒,走,我陪你去。馬上辭了那個店,到我這兒來住。」

  玉兒看了看亞蘋的家,一間半居室,其中一間為臥室,半間是客廳兼書房,一排書架擺滿了一面牆。書架旁有寫字臺、沙發、茶几,滿滿當當的,就問:「家裡能住開嗎?」

  亞蘋說:「沒問題!把他攆到沙發上去,咱倆睡臥室。」

  玉兒說:「那可不行。那不叫鳩占……啥巢來?對了,鵲巢!」

  亞蘋笑道:「這詞兒用得可不恰當。」又說,「沒事兒。回來再想辦法。」

  玉兒說:「人家待我不錯,是不是今天幹完活,明天再去辭?」

  亞蘋也坐了起來,道:「不不,現在馬上就行動!」

  玉兒又問:「你不跟姐夫商量商量?」

  亞蘋說:「不用不用。在這個家,絕對的是我說了算。大城市跟咱老家不一樣,咱那裡絕大多數都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在這裡,男的百分之九十五都是氣管炎(妻管嚴)!」她一邊換衣服穿鞋子,一邊又開玩笑地說,「只是有一條,你來了,別把我從這個家裡擠出去。那可就是鵲占鳩巢啦!」

  玉兒紅了臉,罵道:「胡說!」抬頭見書櫃上的鏡框裡鑲著一張兩人的結婚大照片。亞蘋穿著白色的婚紗,小夥子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小夥子雖不算太英俊,卻也五官端正,文文雅雅,鼻樑上也架了一副眼鏡。忍不住說:「呵,你們倆是一對四眼兒!」

  玉兒和亞蘋騎自行車並肩去老王家餐館。

  到了老王家餐館,玉兒向王老闆夫婦介紹了亞蘋,仍不好意思提自己要走的話。亞蘋直接就說要接玉兒走。老闆娘笑著說實在捨不得李玉走,可為了大妹妹將來的前途,還得讓走,就讓王老闆算算玉兒的工資。玉兒說不要了不要了。王老闆還是拿了12張10元的鈔票,執意讓玉兒一定收下。玉兒推辭不要,老闆只好讓亞蘋拿著。玉兒收拾了小包,跟亞蘋出了門。王老闆、老闆娘、大艾、小艾還有兩個廚師全都到門口送行。老闆娘說:「妹妹以後混成個百萬富婆別忘了俺!」王老闆也說:「往後有什麼難處就來找俺。」

  路上,玉兒說起自打她到老王家餐館,顧客盈門、生意興隆的情況。亞蘋說:「剛才我還琢磨這事兒呢!前幾年你在縣百貨商場賣衣服,不也出現過這種情況嗎?他老闆才給你120塊錢,也太他媽的小氣了!你這麼一來,你知道他老闆多賺了多少剩餘價值?哼!」又說,「玉兒,這就叫美女效應!記住,女人的美就是一筆巨大的寶貴財富。別小看了它的價值。」

  玉兒道:「別拿我開心了。」又說,「我幹了20天,他還多給了20元呢。」

  回到亞蘋家,玉兒一進門就說:「不行,我得先洗洗。這麼多天沒洗個澡,身上簡直膩歪死了。」

  亞蘋說:「你呀,姑娘身子丫環命。唉,紅顏薄命呀!」

  玉兒邊找替換衣服邊說:「蘋姐,你說紅顏真的薄命嗎?」

  亞蘋從衣櫃裡找出用塑膠袋裝著的一套小內衣,都是淡黃色的,又取出一件白色的連衣裙遞給玉兒:「換上這個吧!內衣是新的,我沒穿過。連衣裙可能稍肥點兒。你那些衣服,得好好洗洗,洗過的也得正兒八經地洗洗再穿。」亞蘋去後陽臺廚房裡打開熱水器,讓玉兒在衛生間裡試試水的涼熱。玉兒說話她聽不見,過來聽卻瞅見了玉兒的身體,喲了一聲說:「怪不得把那個花花公子迷得栽了個大跟頭!」見玉兒紅了臉,想逗得她再高興一點兒,又說,「這就叫,不采白不采!」玉兒叫了聲「姐」,說:「那我是路邊的野花呵!」亞蘋笑笑,又轉了話題,說:「俺們青年教師,住房條件差,也沒個浴池。甭說青年教師,就是那些五六十歲的老教授,比俺們條件也好不了多少,頂多三室一廳,七八十平方。如今住小洋樓的,一是當大官的,二是當大款的。教書先生,再熬也不行。」又指著衛生間裡一塊木板上放著的洗頭膏、護髮素、香皂,讓她挑著用。

  玉兒解開長髮,打開水龍頭,痛痛快快地洗起來。頭髮打了三遍飄柔,身上打了三遍沐浴露,又沖了一陣子,才覺得輕快多了。她聞聞頭髮、皮膚上沒了油煙味兒,才關了水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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