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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韓立冬冷靜地想了想,不能這樣在家裡束手待斃,就給陳正良打了個電話,說:「正良,我家裡出了點兒事。美華上組織部和縣紀委鬧我去了。你帶兩個人去勸勸她,把她勸到家裡來。我先出去一下。局辦公室裡,你安排江主任照應一下,別讓美華去局裡鬧。我個人的威信是小事,把局裡鬧亂了,咱就不好收拾了。」

  陳正良說:「韓局長,你放心。我一定辦好這件事。」又問,「局長,還有別的事嗎?」

  韓立冬遲疑了一下,說:「你告訴商場的孫經理,讓她派幾個人去找找城西工商所的秀娟,秀娟可能把玉兒接走了。一定要保護好玉兒。」

  平時,陳正良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韓立冬跟玉兒的關係不大一般。這時就證實韓立冬很可能是跟玉兒出了事。陳正良為人正直,從不幹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勾當。就說:「不用找孫經理了。這事兒儘量縮小範圍。我讓我老婆去找秀娟,她跟秀娟很熟。」

  韓立冬料定于美華回來還得鬧,就找了幾件替換衣服,騎自行車到局裡去了。辦公室江主任悄悄告訴他:「美華嫂子剛才來了,讓我勸走了,還派了打字員小晶送她回家。」

  于美華在家裡罵韓立冬的工夫,來永已經向縣委組織部秦部長和縣紀委孫副書記把韓立冬的問題反映了。他為了照顧自己的面子,對秦部長和孫副書記說,是韓立冬到他家裡強行摟抱玉兒,強行跟玉兒接吻。

  秦部長、孫副書記聽了很是愕然。前幾天縣委開常委會,研究幾個副縣長的人選,排名排了五個,排第一名的就是韓立冬。平時韓立冬的名聲相當好,從來與花花事兒不沾邊。今天跟玉兒是怎麼了?況且,好多人都知道來永的背景為人,誰敢跟玉兒拉扯?再說玉兒也不是那種不正經的女人呀!

  韓立冬正惶惶不可終日,桌上的電話鈴響了,是縣紀委黨風廉政室的陶主任打來的,要他馬上去縣紀委。

  韓立冬定定神兒,沒坐轎車,騎上自行車到了縣紀委。

  孫副書記仍像往常一樣,站起來跟他握手,請他坐下。陶主任送上一杯清茶。但表情語氣卻跟以往大不相同了。以前韓立冬跟他倆比較熟悉,見了面還常說幾句「該喝不喝也不對」。孫副書記則跟他開玩笑:「大局長,七八兩。」

  孫副書記是正局級,跟韓立冬是同級。陶主任是副局級,韓立冬平日裡很是自我感覺良好的。現在坐到了接受審查的位子上,也不得不把傲氣與自負收斂一番了。

  孫副書記48歲,長得又黑又瘦,鼻樑上架一副塑膠框眼鏡。他是個中學教師出身,當過組織部的幹事、副科長、科長、副部長,對管理幹部很有一套。既城府很深含而不露,又和藹可親平易近人。但一遇上跟有問題的幹部談話或讓對方交待什麼問題,和氣之中就透出威嚴來了。

  陶主任35歲,個頭不高,圓臉,膚色也不白。他是個轉業幹部,轉業前是連級組織幹事。

  對男女私通的問題,縣紀委過去一般是採取民不告官不究的原則。

  縣紀委這幾年很少審理男女關係的案子。韓立冬這事兒雖還夠不上立案,卻因鬧得沸沸揚揚,影響頗大,不得不處理。孫副書記和顏悅色地說:「立冬同志,我們聽到了一些反映。苗玉的丈夫來永和你妻子于美華都來找過,要求對你嚴肅處理。今天叫你來,你把事情的真實情況向組織上講一下。」

  韓立冬臉上很有些掛不住了。打他上初中、高中、中專到如今,一直受的都是上級的表揚鼓勵。他啜了一口茶,茶放得多了些,很是苦澀。然後,緩緩地說:「好,我向組織上談談我跟玉兒的事。今天中午,我到玉兒家去,一時有些激動,就抱了她,親了她。恰好來永回去碰上了。」

  孫副書記問:「你跟她就只抱了親了嗎?有沒有別的越軌行為?」紀委書記求證很會使用字詞,尤其是處理這類桃色事件,比不得處理貪污受賄的案子。

  韓立冬牙咬得很硬,說:「絕對沒有。」他想,如果孫副書記找玉兒談話,她也絕對不會承認實質性的問題。他最擔心的是玉兒的安全,來永那個亡命之徒是什麼事都能幹出來的。

  孫副書記又說:「你能不能詳細談談,你跟玉兒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

  韓立冬想,絕對不能細說,即使是編的也不能說。

  於是他說:「我和玉兒只是上下級關係,來往很少。今天中午是我去找來永想談談建城南百貨批發市場的事。他沒在家。我見了玉兒,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我承認錯誤,責任全由我負。跟玉兒沒什麼關係。另外,請組織上保護一下玉兒,別出什麼意外。」

  孫副書記對韓立冬的回答很不滿意,又問:「你和玉兒只是一般認識,去她家就抱吻人家,這說不大過去吧?」

  韓立冬說:「玉兒長得挺漂亮,我對她……」他想說「早就挺喜歡」,一想不妥,想說「垂涎三尺」,更覺得不妥。一時又想不出別的詞兒來,就說,「有些不太健康的想法。中午我又喝了酒,就做出了衝動的事。」

  「剛12點多,你就喝酒了?在啥地方喝的?」孫副書記很不相信。

  「孫書記,你不知道。局裡下屬三個單位的一些問題,都是上一任上幾任遺留下來的,一直沒能得到解決。這一段時間,職工們老上局裡去找。還說如果不解決,就上縣裡、地區去上訪。我一時解決不了,思想壓力很大,心裡挺煩,挺苦悶。中午下了班,一個人在辦公室裡喝的。」韓立冬想起來了,辦公桌下邊的小櫥裡還有半瓶五糧液。如果孫副書記再追問,他就可以拿這半瓶酒來做擋箭牌。

  「你的家庭不是挺幸福嗎?怎麼還看著人家的妻子好?」

  韓立冬想,對了,這不就是人們常開玩笑說的家花沒有野花香?但他對孫副書記仍老老實實地說:「這是我腦子裡資產階級思想嚴重。我已經說了,生活上不夠檢點,願意接受組織上的處理。」

  他想,這事兒你們咋處理我?只要查不出實質性的問題,你們這個處分決定就沒法下。再說縣商業局搞得很不錯,如果換個局長,能趕上我一半的水準就不錯了。

  話不好談下去了,孫副書記讓他回去寫個情況彙報。韓立冬走後,陶主任說:「老韓兩口子平時關係就不怎麼樣,他那個媳婦太厲害。韓立冬經常在辦公室裡住不回家。」

  孫副書記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裡:「這事兒呀,還真不好處理哩。」又讓陶主任叫來一名女紀檢幹部許主任,對她說:「你帶上個女同志去跟玉兒談談,瞭解一下情況。一定要保好密。一定不要逼玉兒交代什麼。她是個一般群眾,即使有男女關係婚外戀,我們也不能把她怎麼樣。只能是批評教育。找她談,一是穩住她的情緒,別讓她想不開,喝藥上吊投河什麼的。二是問清到底是她主動找的韓立冬,還是韓立冬主動找的她。再是找來永談談,有什麼問題解決什麼問題,絕對不允許再打老婆了。」又歎了一口氣,在心裡說,玉兒這孩子,挺可憐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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