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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雪兒望著他的眼睛說:「你跟我一塊兒去行不?別跟知青們一塊兒。」

  胡泊心裡挺樂意跟雪兒一塊兒去,又擔心被金大章他們知道,有點兒猶豫。

  雪兒靠近了他,說:「小泊哥,你就說不大舒服,找村裡的赤腳醫生看病去。躲開他們,我帶你走山南邊的路,不會碰上他們的。」

  胡泊點點頭說:「好吧。」

  雪兒又叮囑他:「過一會兒我還在這裡等你,別走錯了地方。」

  胡泊又點點頭。

  回到知青點小院,值班的女知青已做好了飯。饅頭、炒茄子、玉米麵糊糊。胡泊做賊心虛似的胡亂吃了點兒飯,對金大章說腿有點兒痛,不去看電影了,要找村裡的赤腳醫生看看。金大章沒陪他去也沒挽留他。原來金大章正悄悄地跟女知青小李相戀,也說不上是相戀,小李也絕不會跟金大章的。知青們沒事兒幹嗎?用金大章的話說是談著玩唄!現在談談試試,能成就成,成不了將來正兒八經談的工夫就有經驗了。胡泊就罵金大章是個色鬼。

  出了知青點小院,胡泊先朝村裡赤腳醫生家的方向走,走了一段路,特務似的回頭看看無人注意,就加快了步子。傍晚,村民們都在家裡忙活著收拾家、做飯、吃飯,街上人很少。胡泊拐了個彎,匆匆朝雪兒方才等他的蘋果園走去。繞過幾座農舍,下了桑樹林中的一條小路,身旁突然響起了一聲:「嗨!」嚇了他一跳,接著是一串壓低了的咯咯的笑聲,從一簇灰灰菜叢後閃出雪兒的身影來。

  胡泊問她:「你吃飯了?」雪兒說:「吃了。」胡泊又問:「吃的什麼飯?」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他估計雪兒家白麵是很少的,忙從拎的軍用挎包裡掏出個手絹包,送到雪兒手裡。那裡面是他吃飯時悄悄包起來的兩個大白麵饅頭。「你要是沒吃飯,就先吃點兒再走。裡面還夾著鹹菜。」

  「不,」雪兒接過手絹包,搖搖頭,「咱們走吧。」她想起了躺在床上的媽,她想讓她嘗嘗這白饅頭。

  兩人一前一後,踏上了山路。山路挺窄,又黑,雪兒不讓胡泊打手電。胡泊是城裡娃,走不慣山路,還被石頭絆了好幾次,差點兒跌倒。雪兒就在前邊走,又伸過手來拉住了他的手。這是胡泊第一次跟一個女孩子拉著手,心中蕩漾起一股濃濃的春意。當兩人上了一個山坡,又進了一個山坳時,聽到了嘩嘩啦啦的流水聲。細看山坳下邊有一條閃著星光的小河,水是從山裡流出來的。

  雪兒說:「你累了吧?咱歇會兒?」仍拉著胡泊的手不放。

  胡泊也覺得這地方挺美,靜謐,安詳。夜空中有一些飛來飛去的螢火蟲,草叢中許多不知名的蟲子在鳴唱。就找了塊大石頭,坐了下來,雪兒也挨著他坐了。胡泊還是第一次跟一個少女坐在一塊兒,而且挨得那麼近。兩個人的手也越握越緊。他的心不由得咚咚跳起來。想,莫非自己真的喜歡上雪兒了?要是真的喜歡上了她,怎麼帶她回天河呢?正胡思亂想,雪兒卻把身子貼緊了他的胳膊。又過了一會兒,覺得雪兒的肩膀一聳一聳,身子也在顫動。他吃驚地扶住了她的肩頭:「雪兒,你怎麼了?你哭什麼?」他還以為雪兒是哭她那個貧寒的家。

  雪兒卻抽泣得更劇烈了。她雙手捧住了臉,伏在了他的腿上,整個身子都在抽搐。

  胡泊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雪兒的頭就在自己懷裡,大辮子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彎彎的脊背緊靠著自己的胸膛。終於,他鼓起勇氣,用手去撫摸她那濃密的頭髮和那兩條粗粗的光滑的大辮子。

  雪兒哭了一陣子,似乎痛快了些,抬起了頭,伸過一條胳膊,勾住了胡泊的脖子,說:「小泊哥,俺沒福氣,也不能跟了你。俺告訴你,你別嫌棄俺,俺是太、太喜歡你了!俺、俺做夢都夢見跟你在一塊兒,夢見你摟著俺,用自行車帶著俺在縣城的大街上走。那麼多人羡慕地看著咱倆。俺還夢著去見你家俺大嬸,俺叫了她一聲媽,她高興地過來摟住俺,親俺。俺,俺真是太想你了,太……」她又哭了,哭得說不出話來。

  胡泊忙用手去抹她臉上的淚。雖然天黑看不清雪兒臉上的表情,可他卻像是真真切切地看清了那一雙黑眉毛下一對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閃爍著晶瑩的淚花。胡泊胸膛裡低低地叫了一聲,忍不住摟緊了她。雪兒兩條有力的手臂也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

  中午12點20分,玉兒剛回到家,就接到了來永打來的電話,說:「我還在天河,今天還回不去。」玉兒的心又狂跳起來。又是晚上班了十分鐘,路上又找到上次用的那個公用電話,給韓立冬打,卻沒人接。又打他的手機,「嘟」了三次,通了。韓立冬說:「你等一下。」大概是在開會,到門外去接的。聽了她暗示的話,只說了句:「還是那個時間,老地方。」

  「好的。」

  「再見。」

  「唔。」

  晚7點15分,玉兒臨走,仍把那張「我去秀娟家了」的條子,放在了門廳的茶几上。

  當晚的夜色,似乎比昨夜更溫柔,更美好。

  進了看園人的小屋,玉兒見裡邊收拾得挺乾淨。小床上擺著洗得發了白的舊軍被,牆上掛著草綠色的軍上衣和軍用水壺。看來這個看園人是個退伍兵了。

  韓立冬掩上門,回身抱住了她。兩人就吻在了一起。但只持續了幾秒鐘,玉兒就鬆開,扭了頭,說:「才7點多,你就去灌馬尿?兩袖清風,一肚子酒精!」韓立冬說:「局機關的一個職工結婚,非讓去喝喜酒。我隨了一張大票,說了幾句賀喜的話,喝了新郎新娘敬的三杯喜酒,趕緊就去灣邊的大柳樹那裡了。」「你直接去的?」「我騎上摩托,在後街上轉了一個圈,從灣西邊過去的。」「嘻嘻,狡猾的傢伙!」韓立冬放開玉兒,就去牆角水缸邊,拿起葫蘆瓢,舀了瓢水,剛要喝,玉兒撲過去抓住了他的手:「哎,你,可不能喝涼水!特別是待會兒還要……」臉就紅了。韓立冬忙說:「不喝不喝!我漱漱口,別讓酒味熏著你了!」玉兒這才松了手,卻雙手摟住了他的腰。

  漱了口,放下瓢,韓立冬回身抱住她,雙手扳著她的肩胛骨,問:「哎,小美人兒,說老實話,商場現在還存著多少錢?」

  玉兒又好氣又好笑:「這是什麼時候?又說業務上的事?孫經理不讓我說的,我絕對不說!」

  「呵,行啊!過幾天,我就把你調到局財務科來!先委你個副科長,兩年以後,當正的!」

  「哼,別吹牛,你敢調?」

  「敢!」

  「你敢調,我也不敢去!」

  韓立冬抱她到小床邊,說:「剛才看了人家娶媳婦,今晚我也娶一個!」就動手脫她的鞋襪。玉兒白了他一眼:「你娶啥,娶小老婆?我可不給你當妾。」韓立冬怕惹得她不高興,忙說:「不不,我可不是那個意思。」說話間,就給她脫去了上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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