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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五一節前一天的上午,來永派了一輛紅色的桑塔納轎車,把玉兒送回了娘家梨花寨,將她的嫁妝帶回了縣城。五一節早上4點多,村中的大嬸大嫂就幫玉兒打扮起來,化了妝,梳了髮髻,鬢邊簪了一朵紅燦燦的珠花,穿上一身大紅的西裝,一雙紅色的高跟皮鞋。5點整,來了兩輛開路的紅色嘉陵摩托車,駕車的小夥子戴著紅色頭盔,後面跟著三輛披著紅綢的紅色桑塔納轎車。轎車是借的個體老闆的私車。新房門上的喜聯是:花燦銀燈鸞對舞,春歸畫棟燕雙飛。橫披是:百年好合。玉兒和來永在鞭炮聲音樂聲中進了來永家,舉行完三鞠躬儀式,中午又敬了三個多小時的酒。吃了晚飯,來永在外屋應酬客人,玉兒則在洞房裡接待鬧洞房看新娘子的人。到夜裡整10點,喜嫂和秀娟進了洞房,將客人們趕走,就準備拴新娘了。

  喜嫂對玉兒笑嘻嘻地說:「妹子,全故道城最俊的小人兒,嫂子今晚可得下下功夫,仔仔細細地拴拴。」就在寫字臺上燃起三炷香,牆上貼了一張送子娘娘的年畫。讓玉兒脫了衣裳,下身系上一隻裝了香草的香袋兒,穿上一件繡著一對牡丹花的紅緞子短褲。秀娟笑道:「喜嫂,這樣拴起來就行!」玉兒含羞叫了一聲:「姐!」喜嫂再給她脖子上系一件繡著「鴛鴦戲水」圖案的黑邊紅緞子兜肚。兜肚上方,一邊綴了一個用紅線拴著的小棗木娃娃。那娃娃一個有小雞,一個沒有。意思是早(棗)生兒女,早(棗)讓娃娃吃奶。再穿上一件中式的紅緞子大襟褂。邊忙活著邊說:「過去的新婚第二夜,新娘子就是只穿兜肚拴的。第三夜是拴光腚猴兒。」三個女人都笑起來。秀娟道:「喜嫂,你乾脆拴玉兒三夜得了!」玉兒又叫了一聲:「姐!」喜嫂說:「如今不興了。往後,反正綢子在這裡,讓男人隨便拴就是。」

  按風俗,新郎倌要用一根纏了紅綢的秫秸挑去罩在新娘身上的大紅綢,親了新娘之後,再給她脖子上掛一隻裝了大棗、花生、桂圓、瓜子的紅緞子心形荷包,才能進行下一個節目。那荷包意思為「早(棗)生貴(桂)子」。花生要帶皮的生花生,瓜子也是生的。荷包上還繡了一對彩色的麒麟,是「麒麟送子」的意思。

  但來永已被賀喜的人灌得暈頭轉向,進了洞房,一頭紮到床上,仰面朝天,就呼呼地睡了過去。過了一陣子,玉兒忍不住叫了他一聲,他根本不醒。又叫了他幾聲,他仍大睡不醒。玉兒只好堅持著坐著,因從昨天到今晚,結了兩天兩夜婚,很累很困,眼前就迷糊起來,身子朝旁邊一歪,就睡了過去。到天亮時,醒了,因手腳被拴著,起不來,左邊的胳膊肩膀都壓麻了。好不容易弄掉了頭上身上蒙著的紅綢子被面,看了看躺在身邊的來永,又叫他,他還是不醒。想了想,伸過頭去,張嘴咬住了他的小臂,試探著漸漸用力,才把他咬醒了。

  富麗堂皇的嫦娥酒家位於距故道縣四百多裡的天河市城東區。這天上午,總經理李長勝打電話找老同學胡泊,但家中沒人。

  過了兩個小時,又打,這回接通了。

  「老兄,有何貴幹?」

  「你現在在哪兒?」

  「在家洗照片呢。拍的小蓮湖邊的柳樹,棒極了!」

  「你能暫停一下,上我這兒來一趟不?」

  「好的。」

  李長勝比胡泊大一歲,一米七六的個頭兒,英俊秀氣的長方臉上,有一雙精明的大眼睛。1984年,當副營長的他從部隊轉業回來後,因沒有門路和靠山,被分到一家七仙女酒家當了個副股級的副經理。開始,鐵道兵管酒家,一竅不通。但他天資聰穎,勤奮好學,很快就熟悉了業務。本來,酒家的生意是挺紅火的。可正經理有點兒飄飄然,不知從哪兒弄來了四個花枝招展的「菜兒」菜兒,暗娼。,使酒家的生意更加火爆了起來。李長勝多次勸說經理把「菜兒」趕走,經理就是不聽。這種局面持續了半年多,後來大概是本店的員工告到了派出所。一天晚上,十幾個民警包圍了酒家,挨個兒查房,揪出來四對光腚猴嫖客菜兒。罰了款,令其停業整頓。其中的兩個菜兒又交代與正經理有染,派出所隨即傳了正經理去,關了一個多月,罰了一萬塊錢,七仙女酒家就倒閉了。職工們也樹倒猢猻散。李長勝下了崗,無事可做,考察了好多天,到天泉街辦事處承包了規模不大、經營也一直不大景氣的嫦娥酒家。他按部隊的管理方式嚴格管理員工,每個人每個月還要參加三天軍訓,從立正稍息到齊步走正步走全套訓練,請轉業兵來擔任教官。他還常常親自前去喊操。店內絕對不設「三陪」,絕對禁止嫖賭。同時狠抓飯菜品質、設施衛生、服務態度,吸引了許多顧客。酒家從小到大發展起來,不出五年,就成了大酒店。同時他還成立了一個嫦娥實業公司,下屬煙酒、金銀首飾、水果、化妝品等六家分店,在天河頗有名氣。

  半小時後,胡泊來了。左肩背了個黑色的相機包,右手拎了個裝三角架的袋子。這是個四十歲的男子,一米七五的個頭,瘦瘦的,身材修長,膚色微黑。半長的頭髮下是一張長形臉,一雙不大卻挺有神的眼睛。

  正在給李長勝說什麼事的餐飲部主任小甄,忙迎上去接過胡泊的相機包和袋子,放在沙發上。小甄二十七八歲,鵝蛋臉,明眸皓齒,中等個頭,梳個髮髻。結婚兩年多,為了工作一直不敢要孩子。身子飽鼓鼓地發了起來,卻並不顯胖。她給胡泊沏了一杯熱茶,就閃身出去了。

  李長勝說:「我這個大廳裡,迎門的那個《嫦娥奔月》是畫的,不怎麼吸引人。我想換成個大照片,還得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胡泊說:「這事兒不難辦。模特兒有了?」

  「沒有。只有個設想,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哎,你這個小甄,不就挺合適?」

  「不不,她幹那個,可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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