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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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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當天,費諾還是在她身邊。潘希年問是不是可以握一握他的手。事到臨頭的情緒到底壓不住,顫抖地嘴唇和發白的面孔洩露了一切的情緒。 費諾就伸出手,握住她冰涼的手,還說:「你看,我的手也是冰涼的。」 於是漸漸地兩個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都有了溫度。潘希年安靜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仿佛很滿足。這樣的時刻不知道維持了多久,只知道還沒有護士來推她進手術室,那就一直牽著手,讓這個時刻更久一點。 「費諾,曉彤姐告訴我,你的生日快到了。」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費諾。他轉過臉來看看還是合著眼的潘希年,後者嘴邊有一個甜美而溫潤的弧度。於是他說:「是啊,等你手術結束,我們再來慶祝這個生日。」 她唇邊的笑痕明顯裡一點:「嗯,我想送一份禮物給你。謝謝你這段時間來做的一切。」 「好。」 「你不問問是什麼?」 「我的生日還沒到呢。」 「可是我想告訴你。」 費諾還是微笑,不疾不徐地問:「禮物是什麼?」 潘希年睜開眼睛,坐起來,看向費諾的方向:「費諾,我是很膽小的。以前我想過,就算不做手術也沒啥關係,瞎了也沒關係,只要不躺上手術臺,只要和你在一起。但是現在不行了,我改變主意了,不管怎麼樣,我要做這個手術,一定要健健康康地好起來。我要見到你,再不給你添麻煩,不拖累你。然後,最終目的,我要在你需要的時候幫著你,照顧你……好不好?」 話語最後幾乎輕不可聞的歎息,無聲的餘音卻久久不曾止歇。說話的一方神色堅定而專注。整個人似乎都被這樣的意志力燃燒起來;陽光從她身上打過來,隨之而來的陰影撲向費諾。費諾察覺到她的手汗濕了,神情卻絕不動搖。 於是他點點頭:「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希年,我等你兌現它。」 再後來程朗和護士們來到病房,告訴他們時間到了。潘希年臉上掠過瞬間的驚惶和無助,又在下一刻止住,點點頭,抽開手:「我知道了。」 費諾說:「被害怕,我會在手術室門口等你出來。」 她依然點頭,又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費諾,我能也向你要一份禮物嗎?」 費諾應允:「想要什麼?」 她像是用盡了一切的勇氣,說:「我想再摸摸你的臉,仔細地摸一摸。萬一,我是說萬一,我沒有下來,我也知道你是什麼樣子。」 費諾察覺到旁人投來的各色目光,卻沒有絲毫猶豫地拉起潘希年的手,貼到自己臉頰,說:「可以。」 潘希年的手剛剛觸上費諾臉頰的一刻,反而受驚一般退縮開來,接著才意識到原來並不是夢境,再一次戰戰兢兢地貼了上去。她手心的汗已經涼透了,稍微有一些冰涼的潮濕感,指尖的動作輕柔得如同春日裡最輕的微風,一寸一寸地,去探尋著費諾的臉。 先是下巴,依次是嘴唇和鼻樑,到眉心之後溫柔地撫摸過眼窩和眉毛,順著眉尾劃到額角和額心,再到另一邊的眉眼,微微扎手的鬢角,最終在顴骨和臉頰的線條流連徘徊,像是在開疆辟土,又像是確認領地,小心翼翼且鍥而不捨,如同要借著手上的每一個細小的動作,把面前的這個男人的面容刻到心底的最深處。 最終她的手停在了費諾的唇邊,即是是這樣的時刻,沒有了黑夜的掩護,她還是不敢撫摸他的嘴唇。她陸春一個滿足的笑意來:「我想我記住你的樣子了。無論我在哪裡,都不會忘記的。」 她的笑容掩蓋了一切的陰霾。在這個時候,她把所以未知的恐懼和不安都深深地埋藏了起來,留給自己去面對,而把希望和光明交給費諾去分享。費諾偏了偏臉頰,潘希年的手也隨之動了動,卻還是沒有離開。顫抖被謹慎地壓在聲線的最深處:「謝謝你,費諾,這是最好的禮物。」 凝望著潘希年的臉龐。有那麼一刻,費諾忽然覺得太多東西不重要了,他不是她父親的學生,她也不是他師長的獨生女,他不是她的監護人,她也不是他的被監護人。 他是費諾,而她是潘希年,僅此而已。 這也就夠了。 念及此,費諾抓住潘希年的手腕,任由自己的臉頰再次貼上她溫暖柔軟的手心:「我的禮物你收到了,那我等著你的。」 Chapter 7 Mist and Myth 迷霧 因為上一堂課拖堂,雲來趕到費諾辦公室門外,距約定見面的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鐘了。 他暗暗叫了一聲苦,迅速平息一下一路狂奔而造成的心跳過速和呼吸急促,再檢查一下這次見面要交的報告都帶齊了,才伸出手,輕輕地敲了敲辦公室的房門。 沒人應聲。 他的導師是德國回來的博士,從學術到生活,都頗有德國人的作風,特別是在守時這一點上,更是嚴格地很。雲來自研究生入學,跟在他身邊大半個學期,還從來沒有發生過約定好的時間人不在辦公室的事情。 畢竟是遲到在先,雲來只是稍微詫異了一下,再次敲響了房門,同時說:「費教授?」 門內似乎有輕微地響動,看來是有人在。果然下一刻聲音隔著房門傳進來:「請進來。」 雲來卻僵住了—— 那分明是個女人的聲音。 門上的標籤欄上清清楚楚寫著「費諾」的名字,絕對不是走錯了辦公室,而之前的聲音也沒可能是光天白日下的幻聽。雲來按下門把手的動作遲疑了,但這個聲音實在輕柔悅耳,讓他忍不住推開門,去看一眼聲音的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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