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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強子才剛在朱家吃過飯,楊得玉打來了電話,說陳縣長知道咱們來省城了,不去陳縣長家裡拜年也不好,大家決定去陳縣長家裡看看,問強子才去不去,如果去,能不能現在就趕回賓館。強子才答應去。結束了通話,強子才謊稱是家裡打來的。強子才不好馬上就走,再坐一陣,才告辭出來。

  五個人湊齊了,楊得玉問大家跑得怎麼樣,是不是該拜的都拜了。大家說都拜了,也都很順利。楊得玉有點不大相信。要拜的都是些權大位重的人,見這些人誰都知道不會容易,楊得玉去拜水利廳廳長,就費了很多周折,結果是勉強進了門,人家還是不收紅包,而且也不答話,說有什麼事過後在辦公室談。楊得玉看大家的臉色,覺得可能有人並沒真正去拜。楊得玉想細問一問,但又覺得沒有用處。一是大家都是平級,而且還有一個常委。二是這種事本來就不是光明正大的事。偷偷摸摸的事,當然就沒法弄個明白,也不應該弄明白,反正明年要看結果,誰跑不回錢,看到時怎麼交待。

  楊得玉給陳嬙打電話聯繫。陳嬙說她在婆婆家。楊得玉覺得去婆婆家也好,正好給陳縣長增個光長個臉。楊得玉堅持要去,陳嬙只好告訴了地址。

  可能是約好的,陳嬙婆婆的子女們都在這裡,大大小小二十幾口,將屋子擠得滿滿當當。人雖然多,但拜年的紅包還得給。陳嬙只有婆婆一位老人,但不給一幫孩子也不行。陳嬙急忙將大家攔住,然後接過楊得玉手裡的紅包,拆開,然後由她來發,給婆婆和孩子們每人一張。

  陳嬙要留五人吃飯。飯當然是不能吃。五人每人喝一杯酒,急忙告辭出來。

  剛下到樓下,陳嬙追了出來,說今晚劇院有俄羅斯交響樂團的演出,水準很高,機會難得,她請大家一起去聽聽,也開開眼界。大家心裡本來都急著回去,楊得玉更是歸心似箭,一會兒也不願意再耽擱。因陳嬙堅決要大家去,楊得玉也無法駁陳嬙的面子不去,只好點頭答應。

  熬到初四,滕柯文就無法在家裡過年了。他是年三十回到妻子這個家的,原以為妻子會鬧彆扭,最少也要報怨,但妻子卻一反常態,不僅一句沒責備他,而且對他格外友好。晚上睡了親熱,她又主動檢討自己,他才明白妻子是想通了,認識到夫妻間越鬧隔閡越大,越親熱矛盾越少。當然妻子是不想失去他。不想失去他,就自然想起他的優點來,也認識到這些年她有點對不住他。妻子的一番自我批評,讓滕柯文百感交集。如果沒有和洪燈兒的事,如果沒有毒癮的事,一切該是多麼美好。可惜一切都毀了。他清楚,毒癮的事絕對不能讓妻子

  知道,知道了,不僅會把她嚇壞,也會讓她厭惡,也會馬上傳到親人那裡,鬧得不可收拾。可要想隱瞞也絕非易事。要和妻一起去拜年,一起招待親戚朋友,一起參加娛樂活動,獨自離開一會兒,妻就到處找,然後審賊一樣問半天。他知道,妻是懷疑他給哪個女人打電話,妻絕對想不到他會染上毒癮。他將洪燈兒給他帶的杜冷丁藏在煙盒裡,偽裝成一整盒香煙。他雖然不吸煙,但男人帶盒煙招待人是非常正常的。問題是每天得注射兩次,身上又有那麼多針眼,更要命的是精神。

  妻很快發現他不正常,有時眼淚鼻涕哈欠不斷沒一點精神,有時又過於精神整夜不睡,更糟糕的是精神變態,對生活方面的事沒一點興趣,人間最美好最能打動人的那些東西,對他已沒有了一點吸引力。他只能一次次對她撒謊,一次次找藉口。撒謊和藉口後,便是一陣陣恐懼和憎恨,他憎恨自己,憎恨林中信,恨不能將這個世界撕毀。來時,洪燈兒只給他帶八支杜冷丁,然後是一些戒毒藥,要他按時吃藥,每天只准用一支杜冷丁。他死氣白賴,才增加到十支。每天用一支根本無法掩飾毒癮,他也無法控制自己,四天半,就只剩了一支。他知道半天都不能呆了,只好打電話叫司機來接他,然後對妻子說縣裡發生了大事故,司機已經來接,他得立即趕回去。

  回到縣裡,滕柯文馬上來到洪燈兒那裡。進門,才想起洪燈兒不在家,回娘家過年去了。急忙給洪燈兒打電話。打通,滕柯文直接說,我已經回來了,就在你屋裡,我馬上派司機去接你。

  洪燈兒問他為什麼這麼早就回來,他想撒謊,但又覺得沒用,便說,你不要問了,我實在是受不了了,你不回來,我的命就沒了。然後掛斷了電話。

  洪燈兒回來,滕柯文已經躺在床上縮成一團。見她進來,竟然不問她一句怎麼樣,開口就說快給我打一針。洪燈兒的心一下縮成一團,也感到有點可怕。走時,她一再叮嚀克制自己,一天只能用一支,絕對不能大劑量使用,劑量越大,毒癮越大,越難戒斷。可他就是不聽,哪裡還有一點毅力。她一下更真切地感到他和一般人沒什麼區別,他就是個吸毒者。這一感覺讓她渾身發冷,站在那裡不知所措。滕柯文卻發了火催她快點。不行,這樣下去不行,絕對不能由著他。洪燈兒說,我這裡也沒有,為給你弄藥,我都引起了人家的懷疑。現在天都黑了,大過年藥房也沒人,你必須得忍著,到明天我再給你想辦法。

  滕柯文一下急了,高聲喊了說,你怎麼不多準備一點!整天說關心我,我看你一點都不為我著想,你不為我準備好,你是想讓我死呀。我看你就是想讓我死,死了你也乾淨了。不行,都是你害的,如果沒有你,我怎麼能成了這個樣子。你害了我,你就得管我,你立即給我想辦法去找,不然咱們誰也別想活。

  想不到他竟然說出這種話,這哪裡還是一個縣委書記。洪燈兒渾身顫抖。年前,在滕柯文的授意下,縣中醫院以林中信幫助父親賣假藥為名,將林中信調回了鄉醫院。因她家和林中信家同住在一個村裡,林家人就不斷向她家挑釁,點燃了她家門前的草垛,打斷了她家的羊腿。她回家過年,林家人就不斷上門叫駡,罵她婊子,罵她是潘金蓮,傍了縣委書記往死整治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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