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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竟然說是匆匆忙忙拋出,竟然無限上綱上線拉到人事腐敗上去。滕柯文氣不打一處來,但還是忍了,說,黨政各有分工,縣政府也是一個集體,縣政府常務辦公會也是集體討論研究,為什麼只有黨委會才算是集體研究。

  看來你滕柯文是不願接受党的領導,不願接受黨的監督,更不知道黨的政治制度了。兩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吵一陣,高一定說,臨調走前突擊調動人事,這是上面明令禁止的,也是很沒道德不講原則的。滕柯文立即反駁,問誰說他要調走,是已經下了檔還是小道消息。然後抓住不放說,我的調動是你說了算還是上級黨委說了算,你是縣委書記還是傳播小道消息的街頭婦女。高一定自知不該說調走的話,但他毫不妥協,說,既然你不認錯不收回檔,那就下午召開黨委常委會議,你是黨委副書記,一切問題咱們在黨委會上解決。說完,高一定掛了電話。

  一陣憤怒過後,滕柯文又有點心虛。本來人事局提交的調動名單只有七八個,大多是按政策需要照顧的,但上縣長辦公會時,幾位縣長又提出了幾個,要調動的人數一下增加到十幾名。他當時就覺得不合適,但去掉誰提出的都不可能,只好硬了頭皮接受這個現實。沒想到還是出了麻煩。

  滕柯文給周立德打電話,問以前調一般的職工,是不是要上縣委常委會。周立德說,我 也說不清,一任領導一種做法,高書記當書記後,一般要上縣委常委會,也有沒上的,不管上不上,都是縣委和縣府提供給我們一些名單,然後通知我們上會,通知我上縣委會我就往縣委跑,通知我上縣政府會我就往縣政府跑,反正我們只是個辦事的,根本弄不清究竟該怎麼辦。

  滕柯文生了氣說,難道就沒個章程嗎,明文規定是怎麼辦的,你那裡有沒有個依據。

  周立德說當然有,有上面發的工作條例。周立德又說,可條例管什麼用,我已經向高書記解釋了,人家問我縣委是幹什麼的。你能拿出條例,人家當然也能拿出條例,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清。

  周立德說得對,條例又有什麼用,許多事情本來就是矛盾著的,馬列主義活的靈魂就是具體事情具體對待。滕柯文什麼也不想再說,默默地掛了電話。

  坐回到桌前,滕柯文感到事態確實嚴重,如果硬鬧下去,鬧到市委,無疑會加速調動問題的解決,那時很有可能以鬧不團結為由將他調走。再說,你滕柯文能在市委于書記面前提要求,人家高一定就不能在於書記面前談看法?高一定和市委李書記好,難道就不能和于書記也好?滕柯文覺得今天和高一定吵是最大的蠢事。小不忍則亂大謀,在此非常時期,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影響市委的決斷,都會影響他的命運。他決定徹底忍了,在下午的常委會上徹底讓步,最好一言不發,讓高一定占足上風。給足高一定面子,他也不至於得理不饒人。

  給秦涓涓打電話,問候幾句,然後問他的事有沒有動靜。秦涓涓說還沒上會,最近一位副書記不在,于書記也到省裡開會去了,可能還得一陣子。

  放了電話,滕柯文又感到有點悲哀。作為一個縣長,竟要向一個打字員打探消息,在市里竟然沒有一個能說私話的知己領導。滕柯文長歎一聲。他想,忍過這一陣,以後也得多往市里跑跑,即使攀不到後臺,至少也要讓領導熟悉。

  滕柯文沒想到的是,下午的黨委常委會一開始,高一定就開門見山說了事情的嚴重性,然後建議滕柯文做深刻的檢討。這和滕柯文一言不發的打算大相徑庭。不討論不表決就讓檢查,這也太霸道了。滕柯文想爭辯,但看看高一定黑青的臉,知道爭辯就是爭吵。他決定忍下去。滕柯文說,我確實不知道一般幹部的調動也要上縣委常委會,當然不知道也算錯誤,既然大家認為錯了,那我就向大家檢討。

  這個簡短的解釋性的檢討,還是有點出乎高一定的預料。他以為滕柯文要激烈爭辯,所以才先發制人,開場就讓他檢討。高一定平緩了語氣說,今天的會不是針對某個人,而是針對這件事。既然滕柯文同志已經認識到了錯誤,那麼我們就不再追究個人的責任。但這件事影響很壞,下發的檔必須收回來,必須等待時機重新研究。

  收回已經下發的檔,這是滕柯文從沒聽到過的,原以為只能是下不為例,沒想到還要收回。這樣將會造成多大多壞的影響,縣政府的威信也將被徹底踩到腳下。滕柯文說,把檔收回,肯定會造成很大的影響,我的面子無所謂,政府的威信是不是要考慮一下,這些實際問題也請各位常委考慮一下。

  滕柯文掃一眼大家,大家都低了頭面無表情。高一定說,現在已經造成了很壞的影響,收回檔,正是為了挽回政府的威信,說明我們的政府是一個勇於面對錯誤,敢於改正錯誤的政府。

  滕柯文再無法申辯,別的常委也沒人發言。高一定又開始講黨的組織紀律和廉政建設。講完,也再沒別的問題需要討論,只好宣佈散會。

  回到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張勇說副縣長們都在會議室等著。滕柯文這才想起下午四點要開個縣長碰頭會,互通一下資訊,商量一下抗旱搶種的事。

  來到會議室,副縣長們的臉色都一本正經,好像有點躲開他的目光不忍心看他。六位副縣長只有常務副縣長王正華是常委參加了剛才的會,肯定是王正華已經把事情的全部經過告訴大家了。滕柯文一下漲紅了臉,簡直有點抬不起頭來。這縣長當得也太窩囊了。

  一連兩天的降雨基本解除了旱情,全縣絕大部分地方達到了濕透的標準,應該抓住這一時機搶種一些生長期短降霜前能熟的作物。會前滕柯文想了許多,有一系列工作需要佈置,現在突然覺得沒什麼可說的了:自己都灰溜溜的了,還有什麼臉面說三道四,即使說了,人家也未必聽。滕柯文簡單說了搶種的問題,要大家去諮詢一下專家看什麼作物生長期短,然後作了一下劃分,每個副縣長包幾個鄉,親自督促搶種,然後宣佈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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