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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滕柯文止不住有點感動,所有的拘束陌生和不自然都一掃而空,仿佛真的成了家庭的一員。磕頭時,滕柯文不知不覺比別人多磕了許多,直到紙錢燃盡大家都起了身,滕柯文才起來。

  午飯並沒擺酒席,也沒請什麼人。飯是刀剁面。于書記說,我就愛吃我媽做的刀剁面,小的時候,每逢過節或來親戚,我媽就做一頓刀剁面,再拌上韭菜末兒,真是好吃。

  于書記的媽已經八十二歲了,身體雖然很好,但也不能擀面,只能跑前跑後給大兒媳打下手。吃過飯,司機和于書記的秘書就很懂事地走了出去。滕柯文急忙掏出準備好的紅包塞到于書記老娘懷裡,說,第一次見大娘,沒買禮物,表示一點心意。

  老娘沒推辭,拿了轉身放到了櫃子裡。于書記嚴肅了臉對滕柯文說,你這樣很不好,我也沒法不顧情面讓你拿回去,但不能多,多了不行,表示個意思就行了。

  滕柯文連說不多,不多,只表示一點意思。

  夏日的農人也要午休,滕柯文要于書記休息,他現在就回縣裡。于書記說,我也不休息了,咱們一起回。我在家鄉生活到十七歲才考大學離開,這幾年做夢常夢到家鄉的生活,特別是東河灣和柴草灘,多年沒去了,我想到那裡去看看,不知你們想不想去。

  天不算太熱,但太陽火紅地照在當頭,一行也都是汗流浹背。來到東河灘,于書記說,過去水大,不發洪水時,有半溝清水,我們一有空就跑來,還沒到河灘就脫光衣服,然後跳進水裡就是一陣折騰,然後摸魚。那時魚也多,就用手摸,一中午能摸十幾條,然後用蒿草從魚鰓裡串成一串。你看現在,水基本沒有了。

  豈止是沒水,整個河灘都成了亂石灘,只有一絲細水黑黑地在亂石中流淌。真的是沒了一點看頭。

  過河再爬一道坡,便是于書記說的柴草灘。于書記說,小的時候,我大半時間都是在這裡度過的,放學後就得到這裡來拾柴拾糞挖野菜,沒事時,也跑到這裡來玩,抓野兔,打野鳥,和小夥伴玩打仗,可以說,這裡是我童年最好的樂園。

  柴草灘還像個樣子。灘很大,有不高的野草,草下密佈著鼠洞和鼠類翻出的沙土,加上那些稀稀拉拉半死不活永遠長不大的禿樹,給人很沉重的蒼涼感。于書記說,你別看這些樹不大,年齡都三四十年了,旱坡上的樹都是這樣,不死也不長。

  突然在一個大叢沙棘旁發現了一個大洞口。于書記說,這是狐狸洞,肯定還有一個出口,裡面說不定有狐狸,咱們用煙熏,一熏就跑出來了。

  果然就又找到了一個洞口。于書記說,在高處的洞口下一個套子,在低處的洞口點堆柴熏,狐狸往出一跑,套子就會把狐狸套住。

  老劉急忙跑到車上拿了根繩子,挽成一個活套放到洞口,于書記也高興得像孩子,和大家一起跑了撿柴草。將柴草點燃,熏一陣,果然有一個狐狸竄了出來,一下被套子勒住脖子。抓了繩子另一頭的老劉猛然被竄出的狐狸嚇一跳,手一松繩子掉在了地上。狐狸帶了繩子拼命逃跑,大家本能地喊了追,一口氣追過兩道梁,狐狸還是不見了。

  于書記喘了氣說,這不行,狐狸帶了繩子,肯定會被野刺纏住,不被野獸吃掉也會餓死。

  大家便四散找。老劉看到一片草木亂動,跑過去一看,狐狸果然被掛在了亂刺上。老劉一把拉住繩子,大喊抓住了抓住了,大家便都跑了過來。

  狐狸拼命翻滾掙扎,老劉抓住繩子不放。歡樂一下又變成了殘忍。于書記喊,快放開,快放開,好可憐的。

  但放開得解下繩索。狐狸張了小嘴亂咬,誰都不敢近前。平日連雞都不敢抓的滕柯文,此時一下毫無畏懼,一腳將狐狸的脖子踏住。解開了繩子,又問于書記是不是帶回去養了。于書記搖頭,滕柯文便松腳將狐狸放了。

  于書記說,小的時候也抓住過狐狸,那時興奮得不得了,根本不會可憐,幾棒就打死然後剝皮,可見現在的人是進步了,對動物也有了憐憫之心。

  滕柯文說,人有了知識,就會變得仁慈善良,于書記的學問最大,所以于書記最早發了善心。

  回頭時,才發現剛才一口氣追了這麼遠。于書記說,我好多年沒跑步了,沒想到今天還能跑這麼遠。今天我又返老還童了,一下又回到了童年,回到童年的感覺太好了,我真想回到那個無憂無慮的時代,就這麼無憂無慮地玩下去。

  白刺上掛了許多小酸果,比枸杞稍小一點。于書記又說兒時常摘一大兜吃。大家揀熟的摘了嘗,除了酸好像再沒什麼味道,但大家都說好吃,然後摘一大把慢慢吃。

  于書記玩得開心,大家也開心,直到太陽西斜,一行才返回。

  于書記要滕柯文坐到他的車上,于書記說,我正好瞭解點情況。

  滕柯文喜出望外。這半天他一直在找機會,一直在考慮怎麼和于書記談。坐到一個車上,當然是最好的機會了。也許于書記是故意給他機會。上了車,滕柯文便開始彙報縣裡的工作,說完他搞的全縣大規劃,便很巧妙地將話題轉到他調動的事上。

  于書記告訴滕柯文,調動的事是李書記提出的,李書記和他溝通過,他當時也覺得沒有必要,但也沒表示反對,如果是調去當縣長半年就調動,也不合適。于書記還進一步明確說,如果正式上常委會討論決定,他會提出自己的意見。

  于書記是一把手,威信也很高,如果他在會上提出反對意見,調動的事當然就會被否決。細想這件事,還是自己和市委領導聯繫太少,于書記竟然忘了他調去當縣長不久,這說明他原來在於書記的心裡根本沒占位置,甚至於書記心裡根本就沒有他。幸運的是因禍得福,終於和于書記搭上了感情。有了感情,以後的事情就好辦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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