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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楊小麗頂著黑眼圈去上班,劉亞玲笑得一臉曖昧,她倒是寧願亞玲問上一問,也好趁機解釋一番。但亞玲只是恭喜她那套房子到手了。楊小麗驚訝她的消息如此之快,亞玲說:「這哪是我消息快,是王老闆今天一大早就打電話給我,陪你去辦手續,說我到底是辦過一次,人熟路子也熟。」

  小麗問:「這個手續辦下來得多少錢?」亞玲搖著一根手指頭。「十萬?」小麗猜了猜。「一萬……還不到。」五個字緩慢地從亞玲那塗滿了唇膏的嘴裡吐出來,小麗嚇得差點坐在地上:「怎麼可能這麼便宜?」「零首付就是這樣。」「按揭呢?」「每月大概七百多一點點,直接從公積金帳戶上劃就行了,你自己一個子兒也不用掏。」

  病房裡有人在喊劉亞玲過去,留下楊小麗一個人坐在那裡發愣,恍恍惚惚,仿佛在做夢。她自小謹慎做人,小學時在路上撿了一塊錢買零食吃掉了沒有交給老師還不安了好幾天,做護士做得幾年後有病人塞紅包,一開始也推辭來著,病人說你要是不收,他心裡不安,再說,醫生那邊是大頭,她這邊,不過是意思意思罷了。她也戰戰兢兢收了這意思意思,對那病人更是面面俱到,生怕有個差錯,讓人把那紅包的事捅出來。若是見那病人確實手頭緊,往往當時收了,事後又悄悄塞回去。

  但是,父親病重住院籌不來錢的時候,她開始希望病人們多打紅包,不管是寬裕的,還是不那麼寬裕的,甚至有時候被逼得狠了,還主動暗示病人家屬應該打一個。父親去世的那個晚上,她守在床前,看著父親咽下最後一口氣,看著那慘白的燈光和牆壁,一個想法,就這樣,毫無預兆地佔據了大腦——父親是不是因為用了那來路不正的錢,折了福壽。她哭得很傷心,一會兒覺得自己不可饒恕,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情有可原。

  時間不僅撫平傷痕,更可以平息良心,楊小麗已經很久不去想這件事了,但不知怎的,平白得了套房子之後,這樣的往事,又湧上了心頭。她捧著頭對自己說:「停住……停住,不要再想了!」但沒用,一點用處也沒有,那些思想,佔據了大腦所有空間。如果……如果打電話給馬連晉,不要這套房子,是不是……一切事都沒有了,她的手伸向了手機……鈴聲大作,她嚇了一跳,定神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她接通電話,居然是韓嘉瑞,一開始是道歉,然後說是木子發燒,現正在醫院門口。小麗掛斷電話趕過去,看到韓嘉瑞正抱著木子在醫院門口打圈圈,忙問道:「怎麼不進來?」韓嘉瑞不好意思笑笑:「裡面空氣不好,又吵人,木子哭得厲害,我怕影響別人。」楊小麗忍不住抱怨:「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怕影響別人,快跟我進來。」

  小麗拉著韓嘉瑞進了兒科診室,也不管那裡還有好幾個排隊的病人,抱過木子往相熟的醫生面前一放:「先給我朋友的小孩看看吧。」有病人表示不滿,旁邊的護士,也是跟小麗相熟的,轉過頭說了聲:「吵什麼吵,這是醫院。」病人們心想,早看晚看都是看,得罪了醫生護士,給你看個漫不經心,更是鬧心,遂都把這口氣憋在心裡,什麼也不說了,只是臉色一個個都難看得緊也就是了。但是,誰在乎呢,醫院這種地方,本不是讓人高興的。

  楊小麗又跟韓嘉瑞說:「木子有醫生管著,沒事的,你先去掛號,這裡我來照應。」

  韓嘉瑞匆匆走後,那做護士的小姐妹上前來,笑著說:「怎麼,你朋友?第一次見你這麼熱心。」楊小麗說:「哪裡啊,我嫂子的親戚,一個男人帶著孩子,真不容易,能幫就幫唄。」「你嫂子的親戚,跟你可沒血緣關係,親上加親豈不是更好。」

  兩個人正說笑著,韓嘉瑞氣喘吁吁上來了,手裡拿著掛號單,楊小麗接過來放到醫生桌前,又問:「有沒有關係?」醫生放下聽診器:「典型的空調病,這段時間盡是小孩得這種病,先退燒了再說。」

  小麗抱著木子去注射室,韓嘉瑞去藥房拿藥,拿完藥回來,看到小麗正在逗木子玩,很是驚訝:「打完針了?」「是啊,打完了。」小麗點頭。

  韓嘉瑞說:「今兒可真是怪了,木子居然沒哭,他可是最怕打針的。」木子連忙插了進來:「阿姨打針一點也不痛。」小麗逗著木子:「才不是呢,是咱們木子勇敢,以後都不怕打針了。」

  韓嘉瑞感激地說:「這次多虧有你,上次我一個人帶木子來看病,也是感冒發燒,掛號看病檢查拿藥上上下下十幾個來回地折騰還不說,開出的藥費大幾百,這一次,幾十塊錢就解決了。」

  小麗笑了笑,在醫務室拿了酒精和藥棉,交代他:「到了晚上這高燒只怕會反復,你拿這個酒精給他擦擦,要再有事,儘管打電話給我。還有,這幾天不要吹空調,要實在熱得慌,用扇子扇扇就好。」韓嘉瑞一一記下,連聲謝謝,這才抱著木子離開。

  小麗看著這男人離去的背影,忽然間,她有了個念頭——她想要個孩子,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在那一刹那,楊小麗為自己這個念頭感動了,一個孩子,一個善良、純真、天使般的孩子。如果這孩子屬於她跟馬連晉的,他們有足夠的經濟實力,還有社會地位,讓這孩子遠離這世道的艱難,她曾經堅守過的,她現在正失去的,她的自尊、良知、理想……將全部在這孩子身上實現。楊小麗抬起頭來,充滿了希望和喜悅,嘴裡哼著歌兒,但馬上,她的臉色暗淡下來……要有孩子,首先得有婚姻,這個順序不能顛倒,顛倒了,她媽會第一個瘋的……但是,如果瞞著媽媽……先有孩子,再有婚姻,男人怎麼著也會對自己的骨肉留下幾分真心實意的,韓嘉瑞就是最好的樣板……楊小麗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可行,現在有房子了,她搬出那個家,只是偶爾回去一趟,媽不用煩心,她也不用總遮遮掩掩,還有陳菲菲,她最應該是舉雙手贊成的那一個了。

  下班的時候,王老闆派人把鑰匙送到了醫院門口。小麗拿了鑰匙,拉了亞玲一起去看房子,亞玲的新房子她是去過的,大小佈局大體也算是心中有數,房門才剛打開,就聽到亞玲在喋喋不休地罵:「這王老闆他媽的還真不是東西,我原以為那死鬼就長了雙色眼,其實是雙狗眼,狗眼看人低的狗眼。」小麗不明所以,忙問一句:「怎麼了?」「怎麼了?你看看這裝修,這傢俱,哪一件不比我那邊高上一個檔次不止,那死鬼這一次為了巴結馬連晉,還真是下足了本錢。虧他昨兒晚上還……」劉亞玲說到這裡,猛然住了口,用手扇了扇臉,「怎麼搞的,這天怎麼熱成這樣!什麼時候能下場雨就好了。」

  楊小麗不說話,這種情形,也說不上什麼話,但她臉上的笑容,終是未能蓋住,眼睫毛不停地閃動,仿佛是那不安分的小飛虻們在搗亂。她摸著那潔白的床單,像賓館房間一樣的潔白,但是,她已經不喜歡這個顏色了。她抬起頭,笑著對劉亞玲說:「我們去買床單吧。」亞玲驚訝地問:「這個已經很不錯了,這質地,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我想買綠色的,還有這窗簾,也換成綠色才好,這樣才像個開始。」亞玲毫不在意:「行,反正我也空,陪你跑這一趟,綠色就綠色吧,只要不是紅色就好,紅色可是犯了馬連晉的忌,你可記住了。」

  楊小麗一驚:「紅色怎麼犯忌了?」「別看那些男人,表面上一個個大大咧咧的,什麼也不放在心上,其實啊,那心思……重著呢。這女人逛街的時候,多瞟了一眼首飾店,他們就開始摸荷包,然後就開始琢磨身邊的女人到底值多少錢,是兩千的項鍊還是五千的手鐲,這還是小事,更有那玩花了心的,最怕女人提戒指啊大紅衣服什麼的,好像這女人看首飾看大紅衣服就是急著出嫁,我呸!這世道,誰稀罕誰啊!」

  兩個人看完房子,又一起去逛街,到了頂層的床上用品專櫃,小麗挑了八百多的六件套,付了賬下樓,又看到有冬天的羽絨坎肩打折,去年冬天咬死了三百塊一個子兒都不少,才不過半年,就跌價三分之二,不過一百塊過一點。想著媽過了夏天就可以穿,老人家腸胃弱,穿上這個暖胃,又不顯得笨,定是喜歡,當即就買了下來。

  亞玲在一旁笑著說:「你還真是孝順女兒。」小麗說:「那當然,媽可只有一個,不對她好對誰好去。」

  兩個人逛得累了,找了家看上去還算乾淨的大排檔坐下來吃宵夜,亞玲點了大份的口味蝦,小麗笑著問她:「點這麼多,你吃得了嗎?我可沒有吃夜食的習慣。」亞玲一瞟她的肚子,也笑:「怎麼,怕胖?」「難道你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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