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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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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馬連晉,不認識吧?」有同事推了她一把,見她一臉茫然,頗有幾分自得地悄悄說著,「咱們省專門抓重點工程建設的,權力大著呢。別看他身邊那些人,現在都低三下四,孫子似的,其實啊,哪一個不是腰纏萬貫的房地產老闆啊,包工頭什麼的,有錢的主。這一次工地上出這麼大的事,能出面擺平的,也只有馬連晉的。」 同事的話,楊小麗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只是本能地「嗯」了一聲,但對於急於賣弄消息的人來說,這一點的聲音,已經是鼓勵了。 「他那個老婆,去年出車禍的時候,就是送到咱們醫院。送過來的時候,其實已經腦死亡了,她那個當官的父母,偏就不死心,天南海北的,這個專家,那個教授,走馬燈似的忙了好幾個月,整天罵罵咧咧,不是說這個沒水準就是那個沒本事,我們都看不下去了,虧得馬連晉好脾氣,隨他們胡鬧,嘴裡半個不字也沒有,還幫著跑前跑後的,唉……他那個岳母啊,一年裡倒有幾個月是在咱們醫院裡住著的,一天到晚,這個服侍得不對,那個長得妖裡妖氣,不是一般地難伺候。要我說,幸好他老婆死了,要不然,攤上這麼個岳母……唉……也不知哪個女人有福氣,討得起這樣的男人做老公,在外面風光本來也就罷了,最難得的是,脾氣也好,裡裡外外都全了,唉……這麼好的金龜,這輩子是指望不上了,還是趕緊回去好好教育咱家那閨女,鋼琴舞蹈一樣也不能拉下,人家都說了,三代出一個貴族,我就不信,咱們一家人節衣縮食,調教不出一個高貴的閨女來……」 同事的絮絮叨叨,越扯越離題得沒邊了,楊小麗的一顆心,全系在馬連晉身上,又怎麼靜得下心來聽這些閒話,找了個藉口逃也似的離開了。好容易熬到下班,又打聽到馬連晉原來的岳母現正在這院裡幹部病房住著,思量著他忙完了公事,定會去探望一番,倘是能碰上,說不定……楊小麗又想到馬連晉剛才的視而不見,心裡不免有幾分洩氣,但轉念一想,那麼多人在場,又是那麼要緊的公事,顧不上跟她打招呼,原是再正常也不過……現在唯一欠缺的,是巧遇的理由……她一拍腦門,暗笑自己怎麼這麼傻——劉亞玲不正在幹部病房當值嗎? 楊小麗換了工作服,一路躲躲閃閃進了高幹病房區,才進了門,就聽到一個聲音喊她的名字:「小麗啊,你還真是稀客,今兒怎麼得空過來了!」 楊小麗抬頭一看,原來是方建軍,頓時呆若木雞。 方建軍三步並作兩步,急急上得前來,就伸出手去捉小麗的手,小麗本能地一躲,方建軍的手捉了空,訕訕停在了半空,剛才的笑臉頓時少了一大半。小麗再一看四下無人,賠著笑臉低聲說道:「方院長,這人來人往的……」方建軍立刻會意,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臉上,也放低了聲音:「今兒怎麼得空來了?」 「照院長你這話的意思,是不是我楊小麗不配來這地方?」楊小麗好容易才下定決心來了這地方,沒想到馬連晉的影還沒見著,反被這老色鬼占了先,心頭那一股怨氣,是怎麼也咽不下的,當下一個白眼扔過去。卻不料,這男人要真是色急了,腦子必是犯糊塗的,白眼兒媚眼兒壓根兒就分不清,那方建軍反倒是喜上了眉梢:「你看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哪有什麼配不配,這地方你想來,還不是早晚的事。」 這話一出,可讓楊小麗抓住機會了,忙問道:「怎麼個早晚法?」方建軍笑著反問一句:「急什麼?」楊小麗冷笑:「我哪裡是急,不過就是這幾天忙得累死了,轉眼又是五一長假了,得找個地方放鬆放鬆才好。」 楊小麗跟著馬連晉也有了些日子,官場上那套越是想多得些好處,越是裝得毫不在乎,還滿口的法律原則動不得絲毫半點,雖沒學得十成十,也儼然有了幾分功底。這方建軍原是風月場中的老手,怎會聽不出她這話裡的弦外之音——先把這調動的事辦了,五一長假,兩個人有的是天高地遠,胡天黑地的好日子。方建軍既爬得上這位置,又牢牢地坐定了這許多年,自然是不必擔心楊小麗這樣的小角色得些好處便反悔……再說了,先把調動的事辦了,也不一定就是壞事——正式成了他的手下人,到時候,從還是不從,還不是由他一句話,哪裡像現在,不是他手裡的人,看得見卻摸不著,心裡直癢得慌。 這事過後不過一星期,楊小麗的調令就下來了,嶄新的粉色制服也得了手,換上之後,精神為之一振,人也年輕了十歲不止。但這表面的光鮮亮麗,卻是怎麼也平復不了心裡的忐忑不安。五一長假一天天近了……罷了,過得一天便是一天,還沒臨到頭上,也就暫且不提……只是這個空缺,不少的同事——後臺比她硬的,甚而是長得比她嫵媚的,都是很動了些腦筋的,如今被她得了去,也不知會不會傳出難聽的來。楊小麗每每想到此節,做事也好,做人也罷,不由得越發小心翼翼起來,日日裡見了人,還沒開口,就先賠了笑臉出來。但這世上的事,凡是得了好處的,想要不聽些閒話,本是千難萬難,更何況這好處還是憑空得來的——至少外人看來如此。 午休的時候,楊小麗吃過飯回來,沒到門口,隔著老遠就聽到一個尖銳的聲音:「她楊小麗老實,鬼才信,會咬人的狗不叫,別看她平時不哼不哈的,我看啊——那是關鍵時候看准了咬的。」 楊小麗停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若是往日,她定是沖過去,跟人辯個清楚明白,但如今,她只能聽著,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地聽著。 反倒是後面跟過來的劉亞玲一頭沖了進去,叉著腰就吼上了:「會咬人的狗總比你這種不會咬人,還汪汪亂叫的瘋狗好。她楊小麗憑業餘,憑資歷,哪一點不比你家那妹子強,就你妹子那副德行,倒貼都沒人要……」 劉亞玲這樣的為她強出頭,一開始,楊小麗是感激不盡的。但馬上,眼看著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她又不免暗暗抱怨亞玲的多事——這些人嘻嘻地笑著,偶爾評論一兩句發表一些感慨,更時不時地看楊小麗這麼一兩眼。楊小麗的心,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她覺得那些眼神,是能夠看明白她的,刺著她的,是怎麼也躲不過去的,她低著頭,一步一步地退著,終於,她退了出去,遠遠地退了出去。 楊小麗自以為沒人注意得到,卻不想劉亞玲嘴裡雖在嚷嚷,眼裡卻是一直留意著她的動靜的。看到她一聲不吭地走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遂無心戀戰,再胡言幾句,漂亮地一個轉身,扔下那幫人去找楊小麗去了——她還有要緊的話跟她說。 第六章 忽變 劉亞玲在病房裡找了一個圈,也不見楊小麗人影,問過好幾個人才知道,原來她請了病假,早早就回家去了,正要打電話喊她回來,一個要好的同事過來,笑吟吟地問她:「今兒怎麼這麼沉不住氣,跟人吵起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邊的病房裡,哪一個沒點背景。再說了,那楊小麗的事,跟你什麼相干,她既得了好處,聽幾句閒話,也是她應得的。咱們這裡這些人,哪一個不是踩著別人上來的,哪一個沒聽過這些。」 劉亞玲悄悄把她拉過一邊:「你還睡著呢你,快醒醒吧,眼看就變天了。」 「怎麼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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