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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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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麗臉漲得通紅,那些荒誕不經的床笫之事,怎麼說得出口。真要不說吧,就怕是從此死了,也是不明不白的屈死鬼,期期艾艾好半天,還是吞吞吐吐地把自己怎麼學著那影碟裡取悅馬連晉的事說了出來,又說到當時看到馬連晉心情很好,就順便提了一下方靜,等等,劉亞玲品出味來了:「玩就玩唄,你提方靜做什麼?」「怎麼提不得了,都一樣是人生父母養的,難不成那方靜是二十四個月出來的,再說了,我又沒說她壞話,說她氣質很好怎麼了?」提起方靜,小麗就是一肚子火,臉也白了,口齒也分外伶俐起來。 劉亞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原想著這楊小麗不過是有點老姑娘的固執難纏罷了,卻沒想到,還多出了一分糊裡糊塗的傻氣。 「你當我們是什麼人,是,方靜不是二十四個月出來的,我反倒是聽說,她是七個月就出來的早產兒。你拿什麼跟方靜比,比學歷,你是護校畢業的中專生,人家是大學生,留學生;比年輕,人家青春無敵,你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比家世,這個還是不要提了,稍微一認真你只剩下跳樓自殺的份。好了,咱們不說這些,俗氣,咱們說點不俗氣的,高尚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咱們說感情,方靜是馬連晉死去老婆的妹妹,你楊小麗是什麼人,別讓我說出難聽的來。馬連晉為什麼不理你,就是因為你提到了方靜,咱們這種女人,根本就不配提方靜的名字,提她的名字,就是髒了人家的名,你到底明不明白。」 劉亞玲這一席話,著實是太傷人了,楊小麗一開始還呆呆地聽著,到了後來,只覺得心裡一陣一陣地抽著疼,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兩隻手搭在膝蓋上,直挺挺地坐著,根本忘記了其實是可以鬆弛下來的。 劉亞玲看著楊小麗的神情,知道話都踩到了點上,這才放緩了語氣:「馬連晉是什麼人?權勢地位金錢,連外貌都齊全了,這樣的男人,哪個女人不是虎視眈眈,喉嚨裡都想伸出爪子來要了去。他卻單單挑了你出來,為什麼?憑什麼?憑你比那些女人來得高貴,還是長得漂亮?還不是看中你人老實,不多話,沒有那些小姑娘的張狂勁,離了那些鉤心鬥角,是是非非。」 楊小麗前一刻還撕裂得仿佛四分五裂的心,這一刻又活泛了起來,連抬起了頭:「照你這麼說,我跟馬連晉的事,還有迴旋的餘地?」 「馬連晉既然沒把話說死,就說明他還沒下定決心。你啊,有時候就是不會拐彎,沒事的時候多看看電視,你看看裡面,別說我們這些名不正言不順的,就是那些正經夫妻們,哪一個撒潑吵鬧的,尋死覓活的,最後會有好結果的。男人們不喜歡女人太鬧騰,喜歡柔順聽話的,尤其是當官的,栽在這男女作風問題上面,丟烏紗帽的,坐牢的,連命都送了去的,多了去了。你以為馬連晉就不怕,他怕,他怕得要死。你知道前幾天我去李廳長那裡拿批文,人家單位怎麼說馬連晉的,說他啊,他是個正人君子,不是一般的重感情,老婆都死了這麼久了,還一心念叨著,也不在外面花天酒地。且不說這裡面有幾分真幾分假,就說說他經營出這麼一個名聲來,容易嗎?能讓咱們這些人毀了嗎?」 「你是說,馬連晉,他……他擔心我毀了他的名聲?怎麼可能呢,我護他……愛他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毀他!」楊小麗終於從這一長篇話中,找出了重點。她很急,急著表明心跡,但說到後面,終究是羞澀的天性佔據了些許上風,聲音越發地低了下去,但還是低得能讓劉亞玲聽得清楚明白。 劉亞玲笑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心就是了,不過,這話你對我說沒用,得去跟馬連晉說。要我說,你這心他是不會要的,他啊,良心都被狗吃了一半去,不過呢,情還是會領的,只吃了一半,這不,還剩著另一半呢。」 劉亞玲的電話響了,她低頭看了來電顯示一眼,拿著電話到外面聽去了,留下小麗一個人靜靜地坐著,無所事事,不知該做什麼,連思想也停滯了,都是不能的了。她的心,只要一想到馬連晉,就整個地陷了,再也拔不出來。偶爾清醒的時候,她也知道自己不過是癡心妄想,她不是不知道,她自己是個什麼樣的條件,而馬連晉,又是怎樣的乘龍快婿的最佳人選。 但,不做夢了,回去重新過那正經日子去?她還能過那樣的日子嗎?在此之前,她就是受不了了要逃出來的,到了現在,知道那希爾頓住一個晚上的花費,她得在醫院裡累死累活做上半個月;那些人隨隨便便在那小包廂裡吼上幾個鐘頭,事後還聲稱無聊得要死,就吼掉她全家人一個月的伙食費……當然,最最難以忍受的,還是那些床笫之事,深深清晰無比地讓她意識到自己的低賤身份,但,比起白天的種種光鮮體面,夜晚的,暗黑的,不提,不想,很容易就過去了。 劉亞玲接完電話回來了,大抵是有什麼為難的事,食指在面前的小茶几上敲了好半天,一句話也沒有。小麗本有心要問,又想到亞玲的性子,若真是能說出來的,也不用等著她來問了,遂也低頭下去,從那碟子裡,挑那飽滿的,又沒炒糊了瓜子,慢慢地嗑著。 隔了一會兒,劉亞玲好像是想通了,笑了一笑,忽然說道:「怪不得馬連晉看中了你。」楊小麗不明所以,又聽亞玲說道,「若要是我,一刻氣也沉不得,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楊小麗原是想說,若是她家也有個為了一卷衛生紙,一筒牙膏也能把祖宗十八代都搬出來數落一番的嫂子,說不上三句話就會抹眼淚的常年臥病在床的母親,只會蹲門角的大哥,若是她也曾為了省下幾塊錢的醫藥費,去找護士長,院長說盡了好話,求盡了人情,她那一股氣,必定是沉得下來的。她的嘴唇動了動,終究,不過是歎出一口氣來,什麼話也沒有。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細細碎碎地嗑著瓜子,把那好的都挑出來嗑完了,留下那些幹扁的,焦枯的就這麼扔著,再喝一口茶,漱一漱口,亞玲終於扔出一句話來:「你放心,馬連晉那邊,我一定會去幫你說情,定要讓你們兩個和好如初。」楊小麗這邊,雖然感激不盡,但對於亞玲的能力,到底還是存了幾分猶疑:「能……行嗎?馬連晉,他……能聽你的?」亞玲一拍胸脯:「你放心,我跟他,到底還是有幾分舊情的,你忘了,你們倆的事,也是我搭的橋,再搭一次,也不值什麼。」 楊小麗覺得這整件事又是荒唐又是好笑,但笑過之後,更是多了滿腹的心酸——她只能靠著劉亞玲,這位曾經跟馬連晉有過一段的女人了。她是那麼地嫉妒著她的,她的美貌,她跟馬連晉的過去,還有,她在男人們面前如魚得水……有她的場合,男人們的眼裡就只有她了。她是如此的矛盾,她是希望馬連晉戀著舊情的,就像劉亞玲所說的,再搭一次橋,也不值什麼。她更害怕馬連晉戀著舊情的,到時候,她呢,她又算什麼? 第五章 騙局 她到了家門口,拿了鑰匙開門,卻發現屋裡還亮著燈,大哥、大嫂還有母親,都坐在那裡等著。她的心裡,原是有幾分發虛的,再一看這架勢,整個一三堂會審,當下也不敢看這些人的神情,低頭看手裡捏著的鑰匙,討好地問了一句:「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沒睡?」 楊老太太砰的一聲,拍了桌子:「你還知道回來,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楊小麗抬頭看鐘,剛過了十二點,她賠了個笑臉:「今天亞玲臨時有事,我幫她代晚班,這才下班。」「喲——你這個晚班當得可真是地方,都當到希爾頓去了,那可是五星級的大酒店,你倒是說說看,什麼尊貴體面的病人,值得你這個小護士送貨上門……」陳菲菲早就想插嘴了,能忍到這時候,已經很不容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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