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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夏天轉眼就過。不知不覺我在B市已待了三個多月了。沒有寧清,沒有弈,沒有一切煩惱。

  我自己在小窩過了二十八歲生日,買了只烤鴨慶祝。感覺相當不錯。

  這樣的日子太愜意了,真想一直這樣過下去。如果公司的薪水更多點,我會更高興。一個月工作下來掙的錢剛好夠房租和吃最簡單的伙食。卡的錢都不敢用,我怕以後跑路時連車費都沒有。

  看著秋風乍起,心情也跟著好,我的假也該到期了,我欠寧家的該去還了。不知道雲天週末有無人上班呢?我就是不要請一天假。

  週六,看著外面,天空很藍,陽光很暖。我轉了地鐵,坐了公交,去雲天集團。

  前臺小姐非常禮貌地問我找誰。我微笑著說:「找你們市場部的蘇郁小姐。」

  過了會兒,小姐抱歉地告訴我郁兒不在,禮貌地請我留下信息。

  想了想,我只在留言條上簽下了我的大名。

  下周這個時候,會有人不休週末等我了吧?我笑。不找我是不可能的,找我太費精力也是正常的。我就是仗著展雲弈要我,不為別的。

  不知道看到留言上只有我的大名,郁兒會不會哭笑不得?不知道我終於還是現身展雲弈會不會滿意?

  四年工作之後,我已經成熟起來。不會指著展雲弈開罵,大吵大鬧能解決問題麼?也不想大哭大鬧,沒半點想要糾纏下去的心思。

  照樣上班下班。我壓根兒沒有多想這個週末會是什麼樣的情況。見了面自然就會知道了,不操這個心。我的目的很簡單,要展雲弈放棄寧氏,把收購的股權還回去,以後,我和寧家,和C城也再無瓜葛。

  我把頭髮燙直了,對鏡一照,還是覺得卷髮好看。瘦了,手伸出去跟骨柴棒一樣,白吃這麼多饅頭。穿了件T恤,牛仔褲,背著雙肩包,蹦蹦跳跳去雲天找人去。郁兒沒准會感歎,我咋不老,還清純學生樣。

  轉念又想,要是雲天沒人呢?沒人有我想像般地在意我呢?嘿嘿一笑,正好,再逍遙一周。反正我也喜歡現在這樣輕鬆自在,私底下倒真的希望能夠如此。

  展雲弈,我來了。喜歡麼?開心麼?滿足麼?有成就感麼?我瞧著雲天的大門冷笑。抬頭挺胸走了進去。

  還是那個微笑知禮的前臺小姐,與上周不同的是,主動迎了上來,帶我到電梯門口,柔聲請我上十八樓。我還沒開口呢,該不是前臺備有本人玉照一張,每天對著進進出出的女士打量,翹首盼望?

  電梯上十八樓。上次來雲天商討策劃案時也是十八樓。要見的人先是郁兒?

  郁兒已接到前臺電話,笑容可掬地站在電梯口等我。一見面就好熱情的一個擁抱:「哎呀,子琦,你怎麼都不留電話,害我週末在這裡等。」

  我呵呵笑著:「我沒買手機呢,太貴了。」

  郁兒哪會相信,擁著我說:「走,吃飯。」

  「嘎?早說嘛,我還坐什麼電梯上來,你直接下樓不就完了?」我埋怨,興高采烈又坐電梯下樓,「我想吃大餐,我還沒吃早飯呢,空著肚子坐了一個多小時才到,你請客哈,我現在窮。」

  郁兒連聲答應,下到地下室開出一輛思域。我感歎:「大公司就是好,薪水可以買二十幾萬的車子。」

  「貸款買的,一次性付款我可不行。」郁兒笑道。我瞧著她熟練的開車非常羡慕:「郁兒啊,我拿了幾年駕照都不敢上路呢,看你開車的樣子真帥。」

  她呵呵笑了:「說你吧,這開車有什麼難的,熟能生巧。有空我帶你跑跑?」

  我直搖頭:「開車也是要看天賦的,我不是不會,就是不敢上路。一上路車就不是我在開了,自己都會跑。算了。」

  郁兒戲謔地說:「你以為開車好啊,那是勞累命,開久了,手都會粗。」

  我們就一直這樣調笑,坐進餐廳裡說的也是大學裡的往事,在B市的同學的情況,不約而同都不提展雲弈。

  我不提是我不著急,郁兒不提自有她的想法。但是她真的不提,我倒以為今天就只是單純的同學聚會了。

  吃過飯,喝過飲料,聊得天昏地暗,一天的時間就坐過去了。郁兒堅持送我回去,說太晚擠車不方便。也是,有車代步比我坐地鐵擠公車強。她是偵察地形也好,沒有半點打算也好,反正我都露面了不是?

  下車時,郁兒半嬌半怨地說:「子琦,都忘問你在哪兒上班了,你還是買只手機,方便聯繫。不然,下次週末來留張條,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來。」

  我笑著說:「好,買了卡就和你聯繫。」

  我明天就會去買卡,然後靜待展雲弈大駕光臨。

  我想我心裡是帶是恨意來的,恨他明裡放手暗裡搞鬼。然而這座城無論是從前我去過還是沒去過的地方,總能喚起我對他的思念,總讓我回憶起那些甜蜜悲傷的日子。

  每當坐著公車穿行在這座城市,恍惚覺得還在這裡讀書,兜裡還放著弈的來信,我一遍遍溫習記熟他的話,慢慢地回味,這樣路就不會太長,公車擠著也不會太累。

  現在哪怕是在擁擠的公車上,還是川流不息的地鐵裡,我只覺得自己是一個人。再熱鬧擁擠的地方隨時都能聽到靜靜的呼吸和靜靜的腳步聲,連笑意都沒法笑到眼睛裡。

  從前是因為兩個人都不肯退步為對方放棄,而只能累得離開。現在是隔了一條大河遠遠地根本觸不到彼此的心。

  他在河對岸冷笑怒目,我在河這邊心寂如死。

  我寧神定氣等待展雲弈的出現。

  不是不期待,自從無錫一別,我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見著他了。如果不是發現他對寧家下手,我會以為他已經退出我的生活。恨與思念是火與冰,在胸腔內相撞,熄滅溶化,最終淬成硬硬的殼,牢牢地護住還柔軟的心。

  幾乎每個週末郁兒都會打電話來,約著一塊兒逛街,吃飯聊天。要不就是約著在B市的同學感慨生活,感慨工作,感慨家庭。

  我非常奇怪展雲弈的遲遲不現身。郁兒也不提。我面上不說,心裡卻有些急。最初是我鎮定,現在幾個月時間過去了,我很擔心寧家會不會有事。

  寧清告訴我他手裡有百分之五十的股權,展雲弈要想控股是非常難的一件事。我還是擔心,我很怕會來不及,暗自後悔來了就應該馬上去找他。如果他一直沉穩,識破了我的想法,我再和他談,手裡的籌碼就少得可憐。

  郁兒也是,她不過是雲天的一個職員,幹嘛對展雲弈死心塌地?四年同窗真的趕不上真金白銀嗎?

  每次她約我出去,我都答應,每次的結果都是單單純純的同學約會。是郁兒顧及我們的友情展雲弈不知情嗎?我馬上否定了這樣的想法。因為,我從郁兒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東西,一種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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