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階梯(66)_葉正聆

六十六

　　「表妹？他的表妹可真多啊。你不是要走嗎？怎麼還不走呢？」她說著躺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

　　小漣的心情一轉眼的工夫又閉鎖了起來，仿佛因河道淤塞而不能流動的水都堵在心中。她理完了包，拿起鑰匙正準備走，舞蹈演員卻說：「喂，迪克表妹，這鑰匙留下來。」

　　「可是……」

　　「I am his girlfriend,do you know what I said?」

　　她只好放下了鑰匙，拿走了那盤錄影帶。

　　她走過陽臺時，抬頭張望，花萼細嫩，慢慢長長地從花莖上攀了出來。每朵花只能迎送一個春天，愈美麗愈短暫，愈短暫愈痛苦。

　　5、二零零零年秋天

　　秋天的梧桐，暗自搖曳成一幅速寫，

　　只有大地凝視它，只有藍天關懷它。

　　池田大作《女性箴言》裡說，只受感情支配的人無異於精神上的幼兒。

　　小漣不能再去迪克家了，鑰匙不在了，方向也沒了。但是每當她路過陽臺時，她都會抬頭張望，有一次還拿了袖珍望遠鏡躲在一處看，她無法親手撫花澆水了，但是她想念那些花朵。百合花應該是很美的，可是陽臺上的百合花只有蓓蕾，卻都沒有開花，因為沒有新水澆灌。她莫名地感覺有些慘澹，不知道是在說花，還是在說自己的愛情。

　　迪克不在身邊，讓她覺得冷清。方成也早就去了日本，與她再也沒有聯繫。她拓展著她的事業。與客商談價錢和付款方式，督促廠家的生產計畫和交貨時間；她到飯店裡親自結帳，並策劃促銷活動；在報紙上登廣告，招募工作人員。

　　許多女孩子一生中只有一次為自己辦宴會的機會，那就是婚禮。可是九月份的一天，她邀請了生意上的客戶、飯店的熱心客人在和平飯店十二樓的宴會廳裡為自己舉行了一次宴會——聯琺公司的開張典禮。她還請了一個民樂樂隊及一些外國朋友助興，使開張典禮輕鬆又難忘。她請代雲做司儀，二十六歲的小漣終於當上了總經理。

　　席間空閒的時候，身著晚禮服的小漣走到了高高的陽臺上，看著夜色中，燈火輝煌，人影如潮，她感慨萬千。那如水晶般剔透的外灘和燈光四射的浦東那頭讓她心靈悸動又搖盪。在她每次感情不如意的時候，她都迅速告訴自己，今後一定要活得像外灘一樣出色迷人！如今，鳥瞰外灘，自己是否已經如此呢？積羽成舟，聚沙成塔，她不禁淚意萌生，驚覺這仿如做夢。我怎麼會在這兒有幸俯瞰這如鑽石鑲嵌的外灘？往事如塵埃，飄進眼裡就流出淚來。這時，代雲走過來，拍拍她的肩，兩個女孩相視一笑，勝過無窮的語言。

　　第二天，小漣就開始了諮詢企劃部的面試。她在一個上午面試了兩個應聘者，都是有一年工作經驗的大學本科生，她們不想在大公司裡當小角色，想在小公司裡任大角色。小漣問了她們個人發展的規劃，比如如何搞好一個策劃和如何實施，也問了一些如買珠還櫝的解釋和卡耐基的看法等，以此瞭解她們的知識層面。她並不側重於去問為什麼離開原來的公司之類的問題，因為她覺得這不是最主要的因素。要到她公司來的人不需要為以前的種種找一個完美的藉口而費心，她看重的是個人的能力和責任心。

　　下午的面試者是她的助手萊平選出來的，小漣看了她的簡歷，差點沒叫出聲來，竟是孔晴然。她不是職校學歷嗎，怎麼簡歷上寫著大學學歷？還附有一張畢業證書的影本？哈！她竟然找到小漣這兒來了，她不知道聯琺的老闆正是小漣啊!

　　下午一點半，小漣就坐在辦公室裡等孔晴然了，她也想看看她是不是由黑色凱迪拉克送來的。她遲到了半小時，對萊平解釋說路上堵車。當萊平把她帶到小漣辦公室裡時，她手裡的拎包掉到了地上。小漣雖然刹那想到了那年夏天自己「牆倒眾人推」的情景，但她還是站了起來，說：「孔小姐，請坐下。你怎麼會來這兒應聘？你沒想到招聘者是我嗎？」在現在的她的眼裡，當時的他們如跳樑小丑般可悲。

　　「我，一點也不明白。」孔晴然從地上撿起了包，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她頭髮剪短了，人也瘦了一些，可還是塗脂抹粉了一番，白色的臉與黃色的頸之間有明顯的交界線，她手上也不再環珮叮噹，玉鐲碰撞了。

　　「你應該明白的。我是小漣，你曾經認識的那個人，也是聯琺的總經理，我們要招的是諮詢人才，你既然來應聘，那麼就開始我們的面試吧。」

　　「你真的是老闆？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巧？」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世界上有那麼多公司，你卻這麼巧到我這兒來應聘。遲永先生呢？你不是幫他炒股票嗎？你們不是有千萬資金在手嗎？這千萬資金可以開多少個聯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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