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階梯(41)_葉正聆

四十一

　　「大作家，你可真會比喻，如果真那麼優雅，我可美死了。」

　　她們快樂地交談，Sarah Brightman的歌縈繞耳邊，她的歌包含著某種詩情畫意，又有真情實意夾雜在其中，如她們有時意亂情迷，有時安靜輕柔的心。她們知道，生活是磁場，愛是磁力，任迷者迷，任醉者醉。

　　公司人事部經理張女士把小漣叫進了辦公室，嚴肅的樣子讓小漣產生一股不祥之感。這段時間，雖然小漣在外面很保密地開了一家飯店，但並沒有在本職工作上有任何怠慢，所以對現在的狀況是一頭霧水。

　　「最近，我常接到一些電話，對方說是你的朋友。」

　　小漣微笑的表情一下凍結住了，兩手交叉地坐在那裡。

　　「我們是無權過問你的私人生活。但是他們說你的那些話，我們真的不得不加以考慮。他們說，你在外面到處借錢不還，並且昨天下午DIANA還見到了一個姓孔的女孩子，說你借她男朋友的錢不還，你還要脅她什麼的。我本來不想管這樣雜七雜八的事情，但是，偏偏是發生在你這麼一個平時工作優異的員工身上。我感到有點遺憾。」

　　看著人事經理那上下快速翻動的鮮紅嘴唇，小漣啞口無言。

　　「我們希望你不要欠別人的錢。雖然我們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們還是想提醒你，作為一個好員工，首先是做一個在人格和道德上都健全的人。」

　　這是小漣進公司以來第一次被人訓話。她歷來工作負責出色，被公司視作榜樣類的人物，她總是處事小心謹慎，細想前因後果。可是這次，卻莫名其妙地被訓話，並且，沒有反駁的餘地。

　　張女士接著說：「這段時間是公司工資和升遷調整的時候，公司本來正考慮讓你擔任公關部副經理的職位。可是，現在看來，你已經將這個機會拱手送人了。我們不決定讓你升到公關部副經理這一職位。」

　　在人事經理的辦公室裡，小漣緊閉雙唇，表情嚴肅。她無法在陌生的張女士面前說出整件事情的原委和經過，蒙塵的過去早已經被她刻意忘記。登門拜訪這種事情確實是孔晴然能幹得出來的，只是她不曾預料到而已。

　　與人事經理談話之後，她總覺得其他人看她的眼光變得很奇怪。公司是一個人才高地，每一個人都希望既能融入團體，又能獨當一面。很多人為了加薪和升職，放棄了自己的雙休日，平日裡加班到八九點也是常事。小漣也曾是為了金錢和現實，為了上司的讚美和鼓勵而忙碌的人之一，雖然打工永遠沒有機會買上千金豪宅，但她總認為，好好地工作也可以讓自己的夢想有實現的可能。

　　可是現在，小漣突然覺得自己的工作內容變了味道。她的工作由她和另一個從其他部門轉來的女同事華芹共同做，公司裡傳言華芹將成為小漣的Leader。而華芹總是用指揮人的態度讓小漣做事情。小漣和她說話的時候，總是提醒自己要堆積著沒有笑意的笑容，眼睛也沒了從前的神采。漸漸的，她不再加班，她甚至有點看不起口中只有「加班」二字，並以此為榮的同事們。當然，表面上，她還是主動和她們有說有笑，甚至有時毫不吝嗇地對她們的打扮、穿著大加讚賞。她覺得自己比從前世俗多了，心裡明明這麼想，口上卻要那麼說。

　　逐漸地，她懂得了，AFR公司只是一個場所，一個用人事關係的改變作為情節，用檔檔案作為道具，用郵件語言作為臺詞的演出場所。

　　她遲早要走。

　　2、一九九九年冬天

　　殘笛衰草，苔飄葉墜，

　　冬日已至，我不再蕭疏如昨。

　　轉眼春節臨近了，小漣不顧流產後的身體虛弱出去旅遊，想讓無邊無際的山水填補她無邊無際的空虛。朋友們體力充沛，她卻走到一半就走不動了，但最後她還是登上了最高峰眺望全景，然後沉醉其中。這座山或許不是那麼有名，卻是個適合旅行和欣賞美景的地方。視線可及的最遠處是點點島嶼和東海的景色，海天一色的美景，令人想駕雲漫遊。她不禁想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曾經全是茫茫大海，這是經過多少次的地殼變化才有的美景啊。

　　遊遍了許多高聳入雲的名山大川，但能有這般氣勢宏偉又寧靜美麗的氣質的確實少見。就像她現在心愛的男人，在其他有實力的人群中，並不非常出色，但溫潤的氣質讓人依舊想念。在這片環境中，靈魂不再不安，憧憬也可以無休止地延伸。她這才明白，大自然本沒有好壞之分，重要的是你是否有一顆可以發現「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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