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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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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蟈蟈趕著馬車走了八天,終於來到我曾歇腳的那個只有一個老兵的驛站。如水的月光下,驛站顯得很寧靜。老兵閑著無事在耍弄一杆大槍,林蟈蟈趕著馬車來到門口。其實老兵早就聽到了馬鈴聲,此刻他停住手看著林蟈蟈,林蟈蟈也笑著朝他走過來:「老人家,我們趕不巧腳步了,能在這兒借宿一宿嗎?」 「來吧,過了我這兒,前面就沒咱大明的驛站了。」 林蟈蟈把車趕進院裡,從車篷裡攙下女扮男裝的蓮衣和素兒,二人在地上活動著腿腳,林蟈蟈從院中的甕裡舀了瓢水遞給素兒,素兒又把瓢放到蓮衣的手裡。 林蟈蟈看著驛站的院落,隨口說:「老人家,你這兒可夠清靜的。」老兵把大槍靠在牆邊:「除了送信的歇腳的就是做生意的,平時誰上這兒來?不過,你可別瞧不起我這小小的驛站,欽差安撫使林一若林大人還在我這兒住過一宿呢。」林蟈蟈和素兒驚喜地對視一眼,蓮衣的臉上也顯露激動之色。 素兒快活地叫道:「真的嗎?我們就是到草原去找他的。」老兵興奮地:「哦?你們是林大人的朋友?」 林蟈蟈擔心素兒暴露了女兒身,急忙說:「他們這兩個小兄弟是跟我去玩兒的,我跟林一若從小一塊兒長大,想他了,去看看。」 老兵感慨地道:「林大人那可是個好人,臨走的時候還給我留了點糧食。快進屋,一會兒我給你們做飯吃。」 林蟈蟈謝過老兵,裝做很無意地問:「老人家,最近有商隊從這兒經過嗎?我聽人說,如果和去那邊的商隊一塊走,很快就能到,他們熟,不走冤枉路。」 老兵遺憾地道:「你們來晚了,前天剛走了一批販絲綢的。」 老兵引三個人進屋,林蟈蟈吩咐素兒為蓮衣煎藥,自己卻警惕地看著屋門,仿佛隨時都有強人進來搶劫一樣。老兵看到林蟈蟈的樣子,猜出他的心思,從另一間屋裡拿出一把短刀:「你們也真夠膽大的,這一路之上說不定會碰上什麼事,把它帶上,萬一有什麼不測,用得著。」林蟈蟈抽出刀看了看:「謝謝你老人家。」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馬嘶,蓮衣和素兒神色有些緊張,林蟈蟈下意識地攥緊了刀把。老兵高興地笑了:「別緊張,你們有伴了,這算有福!」說著就向外走去。 林蟈蟈、蓮衣和素兒聽著老兵在院裡跟幾個人說著粗口笑駡,知道他和來人很熟,提著的一顆心才放下來。片刻,老兵手提糧袋、乾果和幾個商人走進來,商人們好奇地看著林蟈蟈、蓮衣和素兒。 老兵顯得很興奮,對一位藍衣商人說:「我說,看在你小子對我這番孝心上,我就托你們一件事,明天上路把我這三個朋友帶上,也好有個照應。」 藍衣商人點頭道:「你老東西吩咐的事,咱敢不應?只是別拖後腿。」 老兵又說:「一塊兒走是你們的福分,人家去找欽差安撫使林一若林大人,你們這些做買賣的,到了那邊免不了讓林大人罩著,沒人敢欺負。」 藍衣商人高興地:「太好了,昨天我們見了一撥剛從那邊過來的兄弟,他們說林大人想蓋一座蒙漢城,不但兩國的百姓在一塊兒居住,還要成立互市互相交易買賣貨物,真是辦了一件好事,可惜我們這次有了貨主,不然的話一定去蒙漢城看看。」 林蟈蟈高興地笑了,素兒和蓮衣的手悄悄攥在一起。林蟈蟈想起我做駙馬的事,急忙又問:「還說什麼了嗎?林大人……現在過得……怎麼樣?」藍衣商人搖頭道:「那就不知道了,他們只說那邊雪下得挺大的。」林蟈蟈心事重重地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蓮衣知道林蟈蟈問這句話的用意,一時間心亂如麻。 [2]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十一月十八 上午 我對那都說不願意在皇城的大帳裡住,於是回到了姨夫的蒙古包。我昏睡在床榻上,旁邊矮腳桌上的瓦罐裡是姨夫的骨灰。整整一個上午,頭上插著白花的白小酌無言地守在我身邊,直到外面傳來馬蹄聲,她才起身走了出去。 天上沒了黑霧,明亮的陽光照在雪地上很刺眼,凜冽的空氣中飄浮著一種奇香,那是我在治毒的時候加了麒麟香的配方。人們都從各自的蒙古包裡出來,貪婪地聞著這股讓大腦澄明的味道。 頭帶喪巾的王狄跳下馬看著臉上放晴的人們,心裡輕鬆了許多,他朝跑出蒙古包的白小酌走過來,白小酌跑出老遠氣喘著停住腳步等他。 看著幾日不見的丈夫,白小酌心裡空落落的,傷感地大聲說:「雪再厚些……就聽不到你的馬蹄聲了。」王狄的心裡也是一顫,走過來不由輕輕拉了她的手:「我也想早點回來,他醒了嗎?」 「來過好幾個御醫了,沒有用,什麼藥都不對症。」 「大汗和汗妃都好了,不知道林一若這次……是不是能躲過一劫?」 「會的,他救了這片草原上的人,草原上的神就會保佑他。」 王狄輕輕擁著白小酌向蒙古包走去,半晌沒有說話。白小酌看了一眼王狄,覺得他的眼神有些恍惚,於是把臉偎在他的肩上:「公子,你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 王狄吞吞吐吐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白小酌溫順地一笑:「我是你的妻子,什麼話不好說?」 王狄停住腳步,突然神情肅穆地:「小酌,自從林一若治毒昏倒以後,還有師父死後的這幾天,我的心裡一直不好受,我……有些事一直瞞著你,我怕說了你不會原諒我,其實我憋了很久,如果不說出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林一若,也對不起林一若對我的恩德。」白小酌突然意識到什麼:「你做過……對不起他的事?」 沉吟良久,王狄痛苦地點點頭。也許王狄把在南京時的過失說出來需要極大的勇氣,但他沒有想到,白小酌聽完這些事也要很大的勇氣。他以為妻子會給他安慰,甚至會為他開脫,可是,他只知道白小酌深愛著他,卻不瞭解她恩怨分明的性情。 「小酌,我終於說出來了,我的心裡……輕鬆多了!」王狄恍惚地看著遠方。 白小酌半晌沒有說話,臉上一片平靜。 「小酌,你……怎麼不說話?我很難過,也很痛苦。」王狄心裡一震。 「沒想到掬霞坊居然是被你燒毀的,他的父母因這場大火而死,你就是……就是人家的殺父仇人!」白小酌終於開口,可是說話的時候並不看他,語氣也很平淡。 「小酌,我當時神智不清。」王狄無奈地辯解。 「那綁架蓮衣妹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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