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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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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雲痛苦地站起身:「不,她無情休怪我無義。她不是要接客嗎?我就讓她接,現在想不接都不行。但是,在她接客之前……」 銘兒似乎不滿地看著曹雲:「你還想占人家的身子?這樣有意思嗎?」 曹雲澀聲道:「我不覺得有意思,只是突然來了興致,我要看看到底誰狠。」 銘兒站起身走到窗邊:「將軍,說實話,作為一個女人,我現在非常同情白小酌,而且夾在你們中間也很難受,但是這次你吃了虧,我就要偏向著你,所以……我決定再幫你一次。」曹雲的眉尖一顫:「怎麼幫?說說看。」 銘兒慢慢撩起窗紗,看著窗外的秦淮河道:「你買下風月舫沒有幾日,不知道舫上的秘密。咱風月舫有一種叫做」三更歡「的迷藥,本是用來對付不聽話的女人的,哪天我向葫蘆瓢討了來,悄悄放在她的飯菜之中,等藥性發作,你再下手不遲。」 曹雲聽罷高興地說:「這太好了,明日我上朝面君,後天去長公主府,不知回來早晚,大後天晚上無事,估計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就大後天晚上。」 銘兒做出一副慚愧的樣子:「好吧,我就為你做回虧心事。」 曹雲用欣賞的目光看著銘兒:「銘兒,以後風月舫的事,全部由你打理。」 銘兒故意淡淡地:「將軍……信得過我?」 曹雲痛快地說:「當然,你是我難得的知己,你歇著吧,我要去軍中。」說完,捂著胸口走了出去。 銘兒並沒有送曹雲出門,良久,看著空敞的門扉笑了。她笑這世上愚蠢的人太多,她笑一個陰謀會輕易實現。 [7]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初九 正午 儘管前些天我夜以繼日地在掬霞坊研香制香,但也只是解一解櫃檯上的燃眉之急而已。父親的病還沒痊癒,我制的香眼看也要賣完,父親萬般無奈之下,開始教林蟈蟈研香。成為研香師一直是林蟈蟈的夢想,可是他的鼻子天生聞不見味道,這個問題對他是個致命的打擊。 這天吃過午飯,林蟈蟈垂首站在我父親的床前,手裡拿著一本《香韻集》,那是我父親畢生的研香心得。父親的臉色很難看,聲音也很虛弱:「這件事我想了很久,少爺能在一個時辰之內分辨出二百一十二種香味,而一般人僅能分辨出三十種,就算他不吃不喝拼命研香,也供不上南京城對香品的需要。你從小在掬霞坊長大,研香和制香的路子都熟,聞不到香味不要緊,只要有個幫手替你分辨香味,而你又把各種香品的配料比例熟記於心,同樣可以成為一個研香師,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林蟈蟈為難地說:「上哪兒找幫手呢,就算找到了,他要騙我怎麼辦?反正我也聞不見味道,他要騙我,就等於咱騙了顧客,掬霞坊的牌子就會砸掉。」 父親誠懇地道:「孩子,這幾年我可以幫你,不過你還是要找到一個值得你信任的人,一個和你心靈相通的人。」 林蟈蟈苦著臉:「找這個人太難了,我怕找不到。」 父親努力笑著說:「成為研香師一直是你的夢想,為了這個願望,你應該把所有的不可能都變成可能,別讓我失望,別讓你爹失望。」 林蟈蟈突然說:「老爺,少爺……是不是很讓你失望?」 父親情緒突然低落下來,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虛弱地道:「我讓你背的這本書上那些香品的配方,現在怎麼樣了?背給我聽。」 父親說完閉目躺在床上,林蟈蟈愣了片刻開始在屋裡踱步背誦。 「香之提煉分萃取、蒸餾、榨磨和吸附四法,榨磨分冷磨和冷榨兩種,蒸餾分隔水蒸餾和直接蒸餾兩種。老爺,我背得對不對?」 父親高興地點頭。 「苦柑橘精油,此精油乃榨磨果皮而得,可提煉橙花、橘花和果芽精油三類,也可從此樹之花朵以蒸餾法得到,其香味混以辛香、甜蜜、愉悅、涼爽、芳香之香氣,聞後有清靈新鮮之感。三月紅精香油,三月紅有十餘種不同之香味,通含蜜、甜、香的甜韻香氣,三甜合一,芬芳四溢,屬花油之冠,提煉一兩三月紅精香油需二千兩上好的花朵——老爺,真的嗎?這也太金貴了。」 「別分心,往下背。」 「哦,七夕織女花,又名夜牛郎,香味如晚間繁花滿園之芬芳氣息,清幽雅致,此香所制精油一錢需花朵兩千五百兩,與黃金同重同價。桂花有丹桂、金桂、銀桂、四季桂之分,廣西、貴州、湖南、浙江、安徽、江蘇、湖北一帶均有此花生長,取香部位為鮮花,香氣以金桂、銀桂為佳,丹桂次之,龍涎香……龍涎香……老爺,我忘了。」 「別著急,我提醒你,龍涎香為海洋中一種……」 「老爺,我想起來了,龍涎香為海洋中一種巨獸吞食墨魚後之排泄物,成團狀漂浮於海面及浪潮沖刷過後的海灘之上,形狀、大小不一,使用前最少要晾吹三年……」 就在林蟈蟈和我父親在屋裡背誦《香韻集》的時候,林再春在窗前悄悄聽著,臉上一副感慨的樣子。 只聽林蟈蟈說:「老爺,以前我只佩服少爺,沒想到你對香品、香味如此精通,現在我也佩服你了。」 「蟈蟈,我並不值得你佩服,你應該佩服……」 林蟈蟈疑惑地問:「誰?」 父親似乎不願意說這個人的名字:「以後你自然會知道,繼續背。」 林再春被我父親的話觸動,急忙從窗前走開,他走出老遠,耳邊依然還有林蟈蟈背誦的聲音。 「檀香,檀香油從檀香木屑和枝條中間提取,為黃色略帶黏稠之液,此樹為寄生,樹根吸附于其他樹木之上……」 [8]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初九 黃昏 夕陽把竹林染上一層金暉。 我一襲白衣沐浴在金暉裡,望著蒼茫的竹林出神,鼻息間是一股淺淺的甜味,宛若雨過天晴後某一種菌子的氣息,蓬蓬勃勃得令人衝動不已。 這些天,我經常獨自在竹林裡佇立,獨自享受著這種淺淺的甜味,它溫暖而神秘,可能是因為蓮衣住在這裡,它的味道才充滿了玄機。我一直在想,這片竹林屬於蓮衣,我就是老死在這兒也不敢說是它的主人,因為蓮衣把這裡當成了惟一和全部的世界,可是在她的心裡,偏偏一直關著我和她通往親近的大門。 我不願意再往下想,怕見到蓮衣的時候讓她發現我的情緒低落,於是換上一種笑容從竹林向木屋走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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