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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回屋吧,我有一件要緊的事去辦,改天再來看你。」銘兒突然用審視的目光看著白小酌,「妹妹,有些話我不便多跟你說,不過你可以相信,我對你沒有惡意只有好心。臨出屋的時候,我……在你枕頭下面放了一樣東西,你要把它……藏好。」

  「什麼東西?」白小酌有些驚詫。

  「你回去看吧,看到它之後,我的心思你就會明白。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妹妹千萬……保重。」銘兒說完朝白小酌神秘一笑,轉身向曹府的大門走去。

  白小酌撩開水晶珠簾進屋,警覺地看了看屋外,三個兵卒沒有跟進來。她走到床邊拿開枕頭,眼皮不由一跳。匕首!一把精緻的匕首!

  白小酌愣住,驚恐地把匕首又塞進褥子下面,仿佛已經用它殺過人一樣。

  [14]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初六 下午

  我用了兩個時辰終於把長公主的香粉研好。

  當我小心翼翼把白瓷粉盒放進檀木匣裡,疲憊地伸著懶腰的時候,忽然想起好長時間沒有看到蓮衣,急忙回頭向屋外看去。蓮衣坐在門口,看著遠處的竹林。

  我起身走到蓮衣身後:「這個季節總有下不完的雨,能讓你看煩。」

  蓮衣淺淺一笑:「研好了?」

  我點點頭:「研好了。我研的香粉不是香粉,是長公主的心思,一個女人對男人的心思。當然,這裡面也有我的心思。」

  蓮衣疑惑地回頭看著我。

  我知道她誤會了我的意思,神情正色起來:「王兄現在有難處,他要救白姑娘,我要順便利用這盒香粉求長公主幫忙,最好不費力氣把她救出來。」

  蓮衣明白了我的意圖,神色也凝重了許多:「上午的時候龍公子來過,聽說你在研香就走了。」

  「賢弟?他今天怎麼有空閒?」我正感到奇怪,忽然想起前幾天說過的話,「嗨,瞧我這記性,是我說的讓他一旦有了空閒就來找我,真走了?」

  「我親眼看到的。」

  「不,他不會走。」我從屋裡出來,轉著身子看遠處的竹林,「他見不到我是不會走的,我敢跟你打賭。」說完,我急匆匆向竹林裡跑去。

  蒼茫的雨中竹林顯得有些昏暗,我從遠處跑過來四處看著不由大聲喊起來。

  「賢弟,賢弟,我來了——」我側耳聽著,沒有聽到任何回應,不由失望地埋怨,「賢弟,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你見不到我,幾天幾夜都會等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我失望地往回走,一隻小紅果突然砸到頭上。「知道我為什麼是你的大哥?我就知道你會等我,怎麼樣?」我捂著頭驚喜地轉回身。

  「知道我為什麼是你的兄弟?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龍軒從旁邊閃出來,臉上一點也沒有久等的落寞,而是充滿了歡喜。

  我和龍賢弟在雨中的竹林裡走了半個下午,黃昏時分來到木屋前,不知道為什麼,推門時鏤花門居然在裡面上了橫閂。

  莫非蓮衣走了一天有些勞累,靠在床邊假寐時睡著了?

  雨已經下得很小,我走下臺階看著雨中的木屋,不由得想起了辛棄疾的《摸魚兒》,情不自禁中輕輕吟誦出聲:

  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 見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怨春不語,算只有殷勤、畫簷蛛網,盡日惹飛絮。

  長門事,准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君 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閒愁最苦。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龍軒看著我的樣子,情緒很低落:「大哥,我知道你對蓮衣姑娘很好,本來……本來我是想勸你的,現在覺得……沒必要了。」

  我長長地歎氣道:「大哥是不是很傻?」

  龍軒恍惚地看著我說:「是你太癡情,大哥,你……想過沒有,如果把這份情感用到別的……別的女孩兒身上,那個女孩兒……也許會為你感動一生。」

  我傷感地道:「最初,我不希望蓮衣感動,只希望她懂我的心。後來我才發現,我對她

  瞭解得太少,不讓她感動,她的心扉就不會為我敞開。會有這麼一天的,我已經想好了,從明天開始,我會用無限期的時間,去讓她感動。」

  龍軒緊盯著我的眼睛:「如果這個限期……是一生呢?」

  我苦笑道:「那就省心了,這輩子除了搜香研粉,就剩下讓她感動這件事了。」

  龍軒有些著急:「大哥,你這又是何必?」

  「賢弟,等你喜歡上一個人就會明白,其實喜歡……就是你被那個人所迷惑,不能自拔。」我拍拍他的肩頭,在回廊的窗下坐定,「好了,我們不談這些,陪大哥在回廊裡露宿一宿,來。」龍軒驚詫地小聲說:「大哥,你就睡在這裡?為什麼不進屋?」

  我小聲逗趣道:「不好嗎?這裡的空氣很新鮮。」

  龍軒慢慢坐下來,猶豫片刻之後依偎在我的肩上,我閉上眼睛笑著,順勢把龍軒的肩頭攏住。龍軒突然從懷裡拿出一壺酒,聲音抖顫著說:「大哥,我想喝酒。」

  「好酒,」我睜開眼睛,打開酒壺喝了一口遞給龍軒,「一人一口。」

  龍軒接過酒壺:「大哥,你這樣……不覺得委屈嗎?」

  我笑了笑說:「大哥有喜歡的女子睡在屋裡,還有好兄弟坐在身邊,兄弟的手裡還有一壺美酒佳釀,我覺得很滿足。」

  龍軒聽了我的話,沉默半晌,猛地喝了一大口酒,眼淚刷地流下來。

  我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哭什麼?你是個男人。」

  「誰哭了?是酒勁兒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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