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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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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這裡會有一棟竹房子或木房子,你想像不到它會有多漂亮,我也想像不到,但我可以用我的名譽擔保,我說的話是真的,儘管我的名譽是別人給的。」 「別人……指的是誰?」 「喜歡我研香的那些女人們。你不在其中,你沒有給我名譽,你只給了我一個感覺,讓我知道了什麼叫溫暖。」 蓮衣反問道:「你不覺得現在很冷嗎?」 「對不起,我……沒有衣裳可以脫給你了。」我真誠地看著蓮衣,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那塊心形的石頭,放到蓮衣的手裡,輕聲說,「感覺到了嗎?你的心裡已經有了我的溫暖。」蓮衣捧著那塊石頭看著,我伸出雙手慢慢向她的手移過來。 我想捂住蓮衣的手,我們的手剛剛接觸,蓮衣的手一顫,那塊石頭掉落下來。 我很傷心,但不是為了它,而是為了蓮衣,為了那個我還不知道的仇恨。 [7]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七 正午 母親得知我被父親逼走非常生氣,二人在房間裡爭吵起來。 父親本想解釋,忽然變得很頹廢:「我也是一時氣憤才趕他走的。」 母親大聲道:「什麼叫一時氣憤,我們爭吵了多少年,你還記得起來嗎?」 父親突然感傷起來:「我們第一次吵架是十六年前的臘月二十七。那天下著雪,好多年都沒見過那麼大的雪,你讓我走,我心疼你們母子沒有人照顧留了下來。」 母親沒有被感動,反而聲音更大:「知道若兒為什麼走嗎?他比你有血性,正直,他和你有天壤之別。」父親苦笑道:「夫人,這跟正直沒有關係。」 母親咄咄逼人地說:「你錯了,若兒走得痛快,是他不想從掬霞坊拿走什麼,不像你把掬霞坊視為己有。」父親看著牆上那幅畫裡對坐飲茶的一對男女,恍惚地道:「我這麼做有錯嗎?我說過要去找他們,如果有這一天,我會奉還掬霞坊。」 母親平靜地看著父親:「你這話我第一次聽的時候相信過。」 父親固執地說:「把他們找回來,我們到另外一個地方,但我有一個條件……」 母親不屑一笑:「你做不到,我也不會答應任何條件。」 父親的臉騰地漲紅:「那好,我們後半輩子就打這個賭,我希望我們死之前能賭出輸贏,不過我怕這個賭打不成了,你姐姐未必能活下來。」 母親鄙夷地道:「你什麼意思?咒她早點死?你越來越卑鄙。」 父親並不惱火:「不是我卑鄙,是藍家……我也不願意讓她死,可是沒辦法,除非她命大躲過一劫。」父親說不下去了,索性走了出去,這時素兒捧著茶壺走進屋來。 母親坐到床上,神情極為頹廢。素兒邊倒茶邊說:「夫人,別不開心了,要不……我陪你到街上看熱鬧吧,朝廷今天要斬人呢,藍玉一家一萬多口人,一會兒藍玉和二夫人的囚車就在門前過呢。」 「二夫人?你聽誰說的?」 母親意識到什麼,一下子站起身,神情驚恐至極,愣愣地看著畫中的那個年輕女子,兩滴眼淚無聲地流下來。 [8]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七 下午 無論我怎樣勸解,蓮衣依然忘不了那個仇恨的話題,對我十分冷淡。她想去看母親,儘管不知道母親現在處境如何,儘管不知道死期是哪一天,儘管她知道自己的處境也很危險。 其實我已經從曹雲口中得知行刑的日期,但我不能告訴她,可我又無法說服她,只好陪著她向城門走來。一路上我們沒有一句話,她的臉上冷若冰霜。 我忍住不悅,討好地說:「別這樣好嗎?現在只是你母親的一面之詞,我也要問問我母親,一會兒回掬霞坊自然會弄清楚一切,我向你保證,我答應你有個交代。」 蓮衣還是不說話,徑直往前走。 我有些著急,大聲說:「就算我們兩家有仇,可我們沒有過節,你沒必要這樣對我,再說……再說……你也不像是為了仇恨而活著的人。」 蓮衣停下腳步冷冷地看著我,我剛要說話,蓮衣又往前走去。 我追到前面張手攔住蓮衣。蓮衣冷冷地說:「你想幹什麼?」 我在蓮衣的注視下把火氣熄滅,扭頭時看到一家飯館,於是堆起笑容說:「我……我想給你買點吃的,走了半天你早餓了,你等著。」 我跑向那家小飯館時,幾個行人朝蓮衣這邊跑過來,迎面而來的人打著招呼。 「快點,要不就看不上行刑了。」 「藍玉我見過,就是沒有見過他的二夫人,模樣應該不錯。」 「再好也是刀下鬼,走吧。」 蓮衣驚駭地看著跑遠的行人,撒腿向前追去。我拿著幾個包子跑過來,疑惑地四下看著,早沒了蓮衣的身影,我心裡滾過不祥,包子掉在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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