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山月不知心底事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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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吧,沒事吧。」葉騫澤站了起來,大家都笑了。一般出來陪酒的女子未必都如葉昀眼前這個那麼大膽,她不過看准了葉昀稚嫩,脾氣又好,才敢如此放肆。 眼看還有第四杯,葉昀在桌底踢了踢向遠。向遠剛放下手機,順手給他遞了張紙巾,卻仍不開口。葉昀當真惱了,用腳往後踢開凳子,「我去洗手間。」繞過那女子就要離席。 他開門那一刻,正好江源的八九個中層人員魚貫而入,手中均有酒杯。向遠看見他們,便笑道:「先別急著敬我們,先敬漂亮的姑娘。對了,酒過三巡才是待客之道。」 酒桌上一片混戰中,向遠對葉騫澤低語了幾句,起身離席。她走出雅間,見葉昀果然沒有去洗手間,而是站在走廊一側擦著衣服上的酒漬,看見向遠出來,表情更是恨恨的。 「連你也看好戲,好玩是吧?」 「怎麼急成這樣?不過是女孩子敬你幾杯酒,男子漢大丈夫,喝了就是了,惱什麼?」 「喝酒就喝酒,我不跟她計較,可你明知道我不喜歡這樣,你也不吭聲。算了,笑吧,我先回去了。」 葉昀也不知道為什麼狼狽之餘,最惱恨的竟然是向遠。 向遠拉住他,細細看他的表情,再次忍俊不禁,「我這是要告訴你,拒絕就要乾淨俐落,答應就更不要拖泥帶水。酒桌上也是這樣,要不就鐵了心滴酒不沾,要麼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這不,我也沒想到崔老闆帶來的那個女的這麼有性格。行了行了,這裡離市里也不近,今晚就在這裡住下吧……用不用我陪你三杯,向你道歉?」 葉昀這才笑了起來,「大哥也不幫我,我先罰大哥。」 回桌之後,局勢早已扭轉,就連崔老闆都被江源的幾個酒桌高手圍得分身乏術,更別提那三個漂亮女孩。葉昀終於得以好好吃了點東西。眼看這熱鬧的氣氛一時半會兒過不了,向遠幾人又坐了一會兒,就先離場了。 滕雲跟了出來,對葉昀說:「跟我來,我給你安排房間。」 葉昀跟著滕雲走了幾步,又回頭問葉騫澤和向遠:「對了,你們住哪兒?」 「我在這兒有常住的地方。」向遠示意他跟滕雲去,「你早點休息吧。」 葉昀走後,向遠看了看因酒意臉色微紅的葉騫澤,「怎麼喝那麼多,你還回去嗎?」 葉騫澤一向不喜歡酒店,這個她是知道的。 「也沒喝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沾酒就這個樣子。」葉騫澤走近她一步,低下頭,「我等你邀請我去你常住的地方。」 滕雲長期為向遠保留著的小套間在一個庭院的一樓。推開陽臺的門,是一片用木柵欄圍起來的小小花園,裡面植物種類不少,看不出什麼章法,就這麼肆意地長著。 向遠不得不承認滕雲是個細心的人,她也是很久以前偶爾跟他提起過,自己不喜歡城市的高樓。有些人覺得住得越高,視野就越廣闊,當然也看得更遠。其實城市的遠方是什麼?是另一個城市。站在高樓上,只能看到更遠的高樓,有何意義?還不如小小的一個院子,抬起頭,看到一片切割得很平整的天空。 向遠工作的重心主要還是放在江源的主業那邊,山莊交給滕雲,她很放心,不過是偶爾過問一下,大概一個月會過來兩三次。有時在這邊工作的時間長了,或者在山莊宴請客戶結束的時間太晚,她就會住在這個小套間裡,所以鑰匙是常帶在身邊的。 她開了燈,也不怎麼招呼一道進來的葉騫澤,自己一個人走到陽臺的躺椅上坐下。周圍還算安靜,江源那一幫中層人員被滕雲安排在山莊另一頭的客房裡,不過這個時候,大概還沒有多少人結束週末的尋歡買醉。由於遠離鬧市,綠化環境又不錯,這裡的空氣比市區要好一些,如果閉上眼睛,慢慢地呼吸,還可以感覺到泥土的微腥和露水的澀味。 向遠似乎不知道葉騫澤是什麼時候走到她的身後的,他的雙手搭在躺椅的靠背上,繼而撫上她的兩肩。她有默契地放鬆自己繃了一整天的肌肉和神經,一言不發地在他有魔力的雙手下尋求短暫的休憩。 「上次跟你一起待在這麼安靜的地方,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了。」葉騫澤說。 向遠笑了,其實,若是平心靜氣,山莊另一頭的喧嘩聲還是會不時地隨風而來。也許往日的忙碌,不安靜的更多是他們的心罷了。就算他們現在置身在婺源的荒山裡,還能像從前那樣,在黑暗中雙手緊握,相視而笑,只記得身邊的那個人和眼前的快樂,沒有過去也不理會將來嗎? 然而,想到了過去,向遠的一顆心畢竟柔軟下來。她微微側頭,「一身的酒味。」 葉騫澤的笑聲就在她的耳畔,「舉世皆濁唯你獨清又有什麼意思?我都喝醉了,你一個人醒著?」 「那怎麼辦呢?」向遠低低地笑問。 「你不肯喝,不如我把酒意分你一點。」 這個季節,夜間的戶外涼意頗濃,葉騫澤的手滾燙,向遠也跟著一點點地熱了起來。兩人相互摸索間,一張小紙片從葉騫澤上衣的口袋裡掉落出來,向遠眼尖,微微喘息著用手拾起,不由得吃了一驚。她原本抵在葉騫澤胸前的手略一施力,將身軀稍稍抽離,半是迷蒙半是清醒地將那張紙片在葉騫澤眼前晃了晃。 「拜託你,能不能給我個解釋,這是什麼?」 那張正反面都是花紋的紙片,赫然是一張黑桃K的撲克牌,背面的標誌和午間幾人在棋牌室玩的那幾副撲克毫無分別。 向遠一貫記牌,她轉著那張撲克,喃喃自語一般,「我說嘛,那張黑桃K怎麼忽然就不見了,你手上好得不得了的一副牌,怎麼就忽然少了一張。」 葉騫澤知道瞞不過她,也不辯解,只是抱著她輕笑,胸口在笑聲中輕震。敢情是他心知那手牌無論怎麼打,向遠一方必輸無疑,所以悄悄將一張牌藏在了自己身上,牌都少了,他自然怎麼都不會贏了。 「葉騫澤啊葉騫澤,想不到到頭來你還讓了我一把。」向遠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嗔。 葉騫澤知她要強,柔聲道:「我只是想讓你高興點。」 向遠仍在端詳那張再普通不過的黑桃K,仿佛那裡面藏著她從來沒有探究過的秘密。過了一會兒,她才抬頭看著他,「騫澤,不要讓我每次覺得自己贏了你一把,底盤掀開,才發現不過是你讓了我一著,那我寧願一開始就是輸。」 向遠是個處處不甘人後的女人,而葉騫澤又太過溫和無爭,無論在誰看來,她永遠都走在這個男人的前面。而這一刻,向遠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時鐘上的分針,而葉騫澤是時針,她走得快,他走得慢,她繞了一圈又一圈,他只緩緩向前一步,其實說到底,長針不過是永遠在追隨短針的腳步罷了。 「輸贏那麼重要嗎?」葉騫澤不解。 他不知道,向遠在意的不是輸牌,她害怕的是這一生機關算盡,到頭來如這一手牌,萬般所有不過是他毫不掛心的拱手相讓,那她就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可憐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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