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 | 上頁 下頁 |
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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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老頭兒剛剛偷襲了我之後就馬上閃回了十幾米開外的洞口,那這老頭兒的步伐未免也太快了點,可要是說老頭兒壓根就沒跟過來,那我剛剛看到的是什麼?我又一次尋覓剛才看到的綠色螢光眼珠,可奇怪的是,壓根找不到那兩隻眼珠的影子。 手在地上四處摸索著,終於找到了掉落在地上的微型手電筒,推開手電筒,燈光在劃過半周之後,在我的左側籠罩住一個人,那是一個穿著黑色羅衫的人,蹲坐在我的身旁,倚著旁邊的磚壁,一副很疲累的樣子。我下意識地以為是老柳頭,伸手搬過他的肩膀,轉過來的一張臉差點沒把我的魂嚇丟,那是一張黑色乾癟的枯屍臉,兩個眼眶裡已經沒有了眼珠,只剩兩隻黑洞,一張嘴巴里含著一根玉管,亂如蓬絲的頭髮黑白雜間,枯草一樣的髮辮懸掛在他的乾屍腦袋後。屍體能幹成這樣明顯是經過迅速脫水形成的。 我還是頭一次這麼近距離地面對著一具枯屍,尤其是我在我和他正面距離小於五十釐米的時候「他」竟然開口說話了:「你在看啥呢?我剛才喊你半天你咋沒聲呢?」 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腦袋直接嗡了一下,緊接著就感覺有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啊,媽媽啊,救命!」事實證明,我當時脫口而出的這句話是多麼的丟人,以至於後來老鐘他們一幫人只要想臊我,就捏著嗓子喊:「啊,媽媽啊,救命!」然後我就會想一頭碰死在他們面前。 聲音和手都是老柳頭的,原來他在洞口守候了半天不見我回轉,也不見有回音就著急了,把長筒電筒擰掉了幾截,抄著這支改造的便攜手電尾隨而至。 他用電燈照著我的時候,我正和蹲坐在身邊的那具乾屍在「對眼」,他第一反應就是我被「魔怔」了,隨即一掌拍在了我的左肩上,哪知我當時是被嚇得愣住了,還以為是乾屍突然復活了,所以就喊出了那句讓我下半生都無地自容的話。 誰知道老頭兒並沒有嘲笑我的失態,而是看到這個嘴含玉管的乾屍以後吃了一驚:「黃河龍?」 驚嚇了半天以後我也回魂了,老頭兒的這句話讓我一愣,「什麼黃河龍?」 「你沒聽你爺爺說過『漠北鳥,江南漁,黃河龍難壓中原蟲』?」老頭兒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搖頭:「不知道!」心說我倒是聽老鐘說過,跟武俠小說似的。但這次我學聰明了沒表示出來。 「他是民國末年黃河南北岸都聞名的盜墓賊,生性孤僻,特立獨行,曾經跟幾大盜墓世家一起守衛過督軍墓,但是因為此人無家無門,行蹤詭異,而且水性極佳,所以人們用神龍見首不見尾來比喻他,都叫他黃河龍。」老頭兒似乎見到了故人,一下打開了話匣子。「此人與你太爺爺曾經很是要好,因為他有兩點和你太爺爺相同,第一,他反對盜墓,第二,他嗜好各種機關術。」 「反對盜墓?」我用手電筒照住那具乾屍的小黑辮子,感情還是個滿清遺老,「那他還叫盜墓賊?」 老頭兒悵然一歎:「他是盜墓賊中的異類,一生酷愛各種技巧機關,以鑽研破解各種能工巧匠留下的陣局和機關為樂事,足跡遍佈三山五嶽的大小墓穴,遍掘大小墳墓千餘座,而且從無失手,相傳乾陵有隱室十九間,世間人不為知,而此人悉數發掘,視機關陷阱毒煙瘴氣如無物,從容進出,還有茂陵、北宋眾陵也盡皆發掘,都全身而退。」 天啊,老頭兒說的這些陵墓隨便拿出來一座都可以舉世震驚,雖然其中很多陵墓在歷史上屢遭洗劫,但按照他的說法,這個人竟然可以進入那些連史書上都不曾記載的隱室。我開始帶著敬意看著這具枯小乾巴的屍體,那歪斜在一旁的頭顱似乎依然倔強地訴說著自己的輝煌。 老頭兒似乎嫌這些事蹟帶給我的震撼不夠,又說:「他不僅精通機關數術,而且精研周易八卦,先天五行,風水定穴術,是盜墓賊中不世出的奇才,有人曾經傳說他在驪山迤邐十余日夜入祖龍山陵,遍巡九鼎十八室,然後空手而出。」 「他找到了秦始皇陵?」面對這具乾屍,此刻我只剩下了敬仰,太牛了,要知道,時至今日,現代人連衛星都用上了,依然無法準確地定位秦始皇陵,而這位哥哥竟然進出如自己家門一樣方便。 「當時軍閥四起,世道迷亂,人人自危,誰還去管這些啊,但是有一種人生來就是一根筋,就是被人譏笑為遺老的守陵人。那些受了皇命赦封死守墳墓的五大巡山將軍追逐了他三年,但是依然被他脫逃,後來守陵之戰,他以六十歲的高齡參戰,但是日軍破陵之時他奇跡般地無影無蹤,再也沒有了音訊。」老頭兒述說這段故事的時候不自覺地帶上了仰望的色彩,搞得氣氛一下悲壯起來。 後來的後來,爺爺補充了這個名叫黃玉卿的清末算學舉人盜墓的真正原因。原來,他這個高中秋闈的算學舉人精通格物之術(就是機關物理學,古代叫格物),年少中舉,真可謂春風得意一時無兩,可就在他人生的最巔峰時刻發生了兩件足以改變他一生的事情:第一件,皇帝倒了,大清瞬間變民國;第二件,他最鍾愛的那個日誦千言、出口成章的小兒子卻突然重病,再也不能說話。時值清末,亂世之秋,黃舉人帶他醫遍黃河上下依然無果,後來不知道聽誰說在邙山上某名醫陵墓中陪葬了奇方,能救人性命,遑措之下,黃舉人夜探名醫陵,結果被人出告,當時民國的勢力還沒有達到各地,巡山將軍將其出告至洛陽,他被革去功名投入大獄,就在他要被處死之際,民國革命軍到達了那裡,他獲救了,可是他的小兒子卻病死了,家庭也早已支離破碎。出獄後的他就以出入各大陵墓為樂事,但是他盜墓不同於那些盯著黃白之物的盜賊,一是破解墓裡的各種機關,二是撿拾古人陪葬在墓裡的手機txt小說異方,凡是聽說哪裡有設計蹊蹺的建築、地宮和陵墓他總要去嘗試,後來守陵之戰之後,他就再無音訊。 我蹲在地上仔細地看這個背負著傳奇色彩的乾屍,心裡一個勁地慨歎,突然我想到一個問題:「老爺子,您老怎麼知道他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雅賊的?」 老頭兒也不嫌乾屍髒,毫不介意地拔下了乾屍嘴裡銜著的那根玉管:「就憑這個,九龍玉笛,相傳他用此物在楚王的水陵裡降服了守墓河童,由於這個東西就像是趙家的馴獸哨一樣獨一無二,所以,我不會認錯的。」 「噢?可是您怎麼知道這是九龍玉笛呢?」我還是有疑問。 老頭兒意味深長地看我了一眼:「清末五大巡山將軍,都對前輩禮敬有加,為了協助他們,我家的上輩人曾經親手抓住過這個人,但是相惜他一身好本事,又不曾作惡,於是便放了他,這才有了『黃河龍難壓中原蟲的說法』。」當時老頭兒的一席話的確唬住了我,但是後來爺爺聽說老頭兒這番說辭後就說了一句:「狗屁,他柳家的人去抓人家時一起被困進了地宮裡,要不是人家黃河龍,他們那個將軍早就變枯骨了,看他們拿什麼說嘴。」當然這都是後話,而當時我對老頭兒的話是深信不疑。 就在我們收拾行裝準備繼續往下走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了這個乾屍身上的一件東西,這件東西一下勾起了我渾身冰涼的懼意,那是一條鎖鏈,一條連結著一個骷髏鐵牌的鎖鏈,一條被稱為鎖魂鏈的鐵鍊。那條鎖魂鏈就掛在乾屍的腰間,和我剛才看到的情況是一模一樣。 老頭兒見我有點不對勁,問我怎麼回事,我把剛才自己看到的情況說了一下,他用手電筒仔細看了我腦後的大包,倒吸了一口涼氣,半晌不吭聲,直到我催促再三,他才告訴我,我剛才是被封陵印打傷的。 「什麼?封陵印?你是指跟張老娃的養子一模一樣的封陵印?」我有點難以置信。 「不是一模一樣,他身上的字是一個『封』字,而你的後腦上則是一個『困』字!」老頭兒一字一頓地告訴我,我肯定是被機關打暈以後產生了夢境,所以看到了有人給我套鎖魂鏈。 「他一定是把你當成盜墓賊了,所以想把你也捆上。」老頭兒冰冷的聲音讓人發顫。 「誰?誰把我當成盜墓賊了?」我有點底氣不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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