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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不能再這樣下去,她決定去看一場電影分散注意力。看完電影出來,已經是下午五點,街上暑氣尚未散去。她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群在她身邊一個接一個擦肩而過,看似近在眼前,實則遠在天邊。夏日熾熱明亮的陽光照在頭頂,曬的黑色的頭髮滾燙,曬的她整個人頭暈眼花。

  這樣的場景似是相識。那一年,她跟他,在一起,度過了一個炎熱、寧靜的夏天。回憶接踵而至,讓她變得感性、柔軟。閉上眼睛,她似乎還能聞到那個夏天的味道,午後悠長的時光,風中送來荷葉的清香,蒲公英散落一地。他們是如此的年輕。

  她決定去赴宴。

  迅速趕回酒店化妝、換衣服,結果還是遲到了。她不習慣遲到,轉而恨起自己的不幹不脆來。她裝作從洗手間回來一樣,深吸一口氣,大方自然地走進大廳,因此沒有人注意到她。晚宴的規格超出了她的想像,人人華服盛裝,高貴優雅。裡面甚至有記者、攝影師,閃光燈時不時亮起。大概賓客裡有不少是當地名流,引的新聞媒體聞風而至。

  大廳裡的人太多,她一時沒有找到謝得,這讓她松了一口氣。大概是近鄉情怯的心理在作祟,讓她覺得晚一刻面對他也是好的。她一路趕得急,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休息。過了一會兒,音樂響起來,謝得出現在璀璨的水銀燈下,挽著她上次見過的那個叫唐譯的女孩的手,翩然滑進了舞池。

  她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即便是失落,她都沒有資格。她覺得自己這一天一夜的掙扎完全沒有必要。她把問題估計的嚴重了,這讓她看起來有些可笑。以謝得在商場無往不利的智商,他難道會不清楚自己所憂慮的那些事情?他難道看不見橫亙在其間的那些障礙?他難道會比她笨,比她還不知道如何取捨?

  她告訴自己,你不要再把他當小孩子看,他比任何一個大人都手段老辣,不然他今天也不會成功到上臨市大把有頭有臉的人物要來給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過生日。

  她把挑選了許久的禮物拿給一個服務生,請他轉交給謝得,黯然離開。她的腳步比來的時候沉重了許多,猶如千斤,重到她幾乎沒有辦法抬步。一輛計程車恰好駛過來,停在門口,她等上面的人下來,一頭鑽了進去,力氣用盡般倒在座椅裡。

  筋疲力盡回到酒店,她跟自己說,過濾那些或失落或隱秘的不該有的負面情緒吧,就像淨水處理器一樣。這樣催眠著自己,她慢慢睡著了。

  醒來時已近中午。她赤腳跳下床,嘩的一下拉開窗簾。陽光在微塵裡跳舞,明亮,絢爛,無處不在。洗漱好下樓吃飯,門口有人喊她,「辛小姐!」她回頭,看見董全從車裡走下來,手裡提著一個紙盒。紙盒上用綢帶綁了一朵花。她很驚訝,「董哥,你怎麼在這裡?」眼睛四處搜尋著謝得的蹤影。

  「謝先生讓我把這個給你,他說你昨天晚上走的匆忙,連生日蛋糕都沒吃到。這是專程從北京請來的一個外國師傅做的。」

  「你為這個專門跑一趟?在下麵等很久了吧?」她頗為不安。

  「反正我今天也沒什麼事。謝先生一大早去北京了,有一個大合同要簽。」他倒是一點都不介意。

  「你一大早就來了?還沒吃飯吧?要不要一起去?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的麵館,老字型大小,好吃到你下次一定還會來。」

  董全嘿嘿笑了,「既然這麼好吃,那我可要去嘗嘗。」

  「陳記麵館」隱藏在酒店後面一個曲折幽深的小巷裡。店面很不起眼,一進門卻是人聲鼎沸。辛意田見縫插針搶了兩個座位坐下,也不看功能表,熟練地點了兩碗面和幾個小菜,笑說:「這裡一到飯點就這樣,所以,動作一定要快。」

  董全環顧四周笑說:「酒香不怕巷子深。」

  面端上來,董全吃了一口,豎起大拇指稱讚。兩人邊吃邊聊。辛意田問:「董哥,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她來上臨工作的事,並沒有告訴謝得。

  「哎喲,這話說來可就長了。謝先生昨晚特意留了一塊蛋糕讓我給你送去,沒有跟我說你住哪兒,想必是忘了。我打你電話關機,急得不得了。後來想到何真老師應該知道,但是怕她查問我的身份,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就冒充學生家長說找辛老師——我有聽說你在上大招生的事。何真老師聽我說你手機打不通,告訴了我你住的酒店的電話。我一查電話就知道你住哪兒啦。不過大半夜的怕影響你休息,今天早上才送過來。」

  辛意田聽的連連嘖聲,說:「董哥,你很會辦事嘛,有當偵探的潛質,哈哈,冒充學生家長這樣的辦法都想的出來。不過,謝得對屬下是不是很嚴厲啊?一塊蛋糕而已,送不送到有什麼要緊的,你沒必要急成這樣啊,一大早就在樓下等。」

  「謝先生是老闆嘛。老闆吩咐做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可是送蛋糕這樣的事是私事啊,他這個老闆當的有點公私不分吧?」

  「這點小事算什麼,謝先生對我們很好的。」董全為謝得說起好話來,「上次我做錯了一件事,惹的謝先生很不高興,說要扣我一個月工資。到了月底,工資是扣了,卻多發了一個月的獎金。謝先生對員工很大方,自己倒是過的很節儉。一個手機用了好多年,前些天摔壞了,叫我拿去修沒修好,這才換了一個新的。」

  「那他成天飛這飛那,賺那麼多錢幹什麼?看起來過的也不怎麼樣嘛。」

  「謝先生也是沒辦法。父親重病不起,母親精神失常,又沒有兄弟姐妹可以扶持。這麼大一個公司,總要有人打理啊。」

  辛意田呆呆地看著他,「他父親病了?什麼時候的事?」

  「好幾年了。我跟謝先生的時候,老爺子身體就不好。」

  「那他母親呢?怎麼會精神失常?」

  「我也不清楚。這兩年情況似乎越來越不好。謝先生偶爾回趟家,別說知冷知熱的人,有時候連口飯都沒的吃,還要我打電話叫外賣。我常常想,他要是有個兄弟姐妹幫他分擔一點兒半點兒,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累了!我隱隱聽說過,謝先生似乎有一個兄弟,不過從來沒見過,也不知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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