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遇(49)_哥們兒

四十九

　　「怎麼呢？是不是太累了，你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緊張，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

　　「倒不是工作上的事……自從見了你，我經常不自覺地回想過去的時光，那些夢想、歡樂和無奈，都叫我不能釋懷。」

　　安欣一時沉默，心也有些慌亂，只在話筒的這端輕笑了一下，笑聲裡有幾分落寞。夏天在她的歎息裡接著說：「有時候真想回到過去，讓一切重新開始，我相信生活一定會不同，呵，安欣，我是不是有些傻？」

　　「有一些啊~ ~ ~」她笑道，不知該怎樣說得更確切些，她朦朧地知道他所說的「讓一切重新開始」指的是什麼，她以為相對過去那段遮掩著的感情來說，她和夏天都是「不幸」的，可現在呢？雙方過得好像還都不錯。兩個人又似乎都應該滿足，有時候陰錯陽差也能造就另外的美麗。

　　所以她說：「你現在其實也很不錯了。」只是，她覺得自己的口氣有些敷衍。

　　夏天笑一下，有些疲倦似的說：「什麼錯不錯的？只是在別人眼裡看著不錯罷了，正像你瞭解的那樣，塵埃落定時我才發現，原來現在收穫的並不是當初用心栽培的，我曾經自詡為一個為詩而生的人，現在卻做著物欲的奴才，並且像雜耍攤上的小白鼠一樣，跑在旋轉的圈子上，想停也停不下來了，生活已經形成既定的慣性，我還能回到從前嗎？」

　　「為什麼一定要回到從前啊，夏天，你現在真的很好了，從前的生活才是不切實際的，你好像突然變得幼稚起來啦。」安欣笑著責怪他。

　　夏天卻自顧沉吟著說：「從前好啊，至少從前有夢，有詩，還有一個人可以去偷偷地愛著。」

　　安欣突然無話，她的心裡湧起一股亦悲亦喜的感情，她想告訴夏天：不論你我，當年若有你現在一半的勇氣，生活就會完全不同了。可她不能說，她只輕笑著歎息一聲。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模棱兩可的態度鼓舞了夏天。夏天還在繼續說：「可現在，如果把回憶也剔除的話，除了所謂的事業，我實在不清楚生命裡還有什麼，有時認真地想起來，會覺得自己其實好失敗。」

　　夏天的聲音低沉抑鬱，像在自言自語，這聲音使她想起早先的夏天，詩人夏天。她在心底欣慰般地感慨著，忽然有些心疼夏天，覺得眼淚就要出來。她低聲說：「夏天你不要這樣想，一切都是命運。」

　　夏天笑笑，說：「也許吧，你也不要受我影響，我不該在心情不好的時候給你打電話，你不用擔心，我一般還是很樂觀的，生活這麼緊張，我也很少能有時間煩惱，今天是特別了。」

　　「那就好，不過，我們是朋友，你不高興的時候就跟我聊聊吧，總希望你能快活起來。」

　　夏天說算了吧，一個總是在不高興的時候才去打攪別人的傢伙要被討厭的，以後，我還是多給你一些好消息吧。

　　安欣笑道：「那最好。」然後又補充說：「不過只要能聽到你的聲音，我就會高興。」

　　「……我也是。」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他突然說：「安欣，我上次給你的E-mail，你一直沒有回復……」

　　安欣尷尬地笑道：「我忘記了密碼。」夏天立刻懊喪地笑話她：「怎麼會？這種事你也有？」

　　「好久不用那個郵箱了……可是，你究竟寫了什麼？直接對我說不好啊？」

　　夏天有些局促和苦澀地笑起來：「也沒什麼，就是一段臺詞。」

　　「臺詞？你搞什麼搞啊？什麼臺詞，念給我啊。」

　　「算了吧，先算了吧，可能我有些傻。」

　　「不行，我要你念給我聽嘛——」安欣忽然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她是不是在向夏天撒嬌啊？她的臉一下紅了起來，好在沒有和夏天面對面，不過，這種感覺真的很特別，讓她不安、羞慚，還有興奮。

　　夏天沉吟了一陣，終於說：「那我念了。」

　　「嗯，我在聽。」

　　「聽了你不要笑。」

　　「我發誓。」

　　「那好，你聽著——你一定知道那段臺詞——曾經有一段真摯的感情擺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我才後悔莫及。如果上天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說：『我愛你。』如果一定要給這份愛加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夏天的聲音徐緩、真摯，帶著一種一直震盪到心底的磁性，在似乎遙遠得不可企及的地方傳來。安欣仿佛被雷電擊中，呆立在那裡，默默地任由那聲音一直回蕩。然後是沉默。

　　夏天輕輕地，怕驚嚇了她似的，在她的耳旁說：「安欣，是你逼我講的，我好開心能說出來。」

　　安欣意識到自己的淚水已經流下來，她正不知道能說什麼，米粒兒突然跑進來，看著她驚訝地喊道：「媽媽，你怎麼哭了？」

　　她一下子驚醒，連忙掉過頭去說：「媽媽沒事，媽媽眼疼。」夏天在那邊也忽然悵惘地歎息一聲，道：「對不起，或許我傻到有些瘋了。」

　　「不，夏天，我……唉，我們以後再聊吧，我要看一看女兒了。」女兒的出現，讓安欣一下回到了現實裡，他們各自掛了電話，安欣擦乾了眼淚，對女兒只能說扯了個符合常識的謊：媽媽的眼裡進了小蟲子。

　　而她的心還恍惚地飄在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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