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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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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善於不善於在被人支配的情況下演好自己這齣戲,是每一個活著的人不可回避的人生基本問題。……表面上看,我是在為邱小康……但是實際上……這是一種交換原則。要利用好這個原則。你很快就融入到這樣的一個世界中去了,我不指望你現在就理解我說的這些東西,但是你記住我的話,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認為這些話有一定的道理,哪怕是你到外資企業去工作了,你也會這樣認為,因為就本質意義來說,人是無法擺脫這種處境的。」 他說到他從農村來到北京上大學,談到大學畢業以後坎坎坷坷的人生道路。 「……你看,事情不就是這樣嗎?」 吳甯看著親愛的父親,心裡一片茫然,不知道事情究竟是不是這樣。 實際上,吳運韜在Z部並不像他顯示給吳寧的那樣瀟灑,甚至可以說他很不如意。這是每一個在官場上拼殺的人都藏之於心的無法訴說的痛苦。 他來到Z部,就像一個陌生人來到聚會客廳一樣,原來彼此相熟的那些人雖然也客客氣氣打招呼,臉上做出生動的笑容,但是他看得出,這只是社交場上的一種禮儀。儘管他和廖濟舟主任建立起了非常親密的關係,實際上沒有人真正把他放在眼裡,他無色無味。為什麼?因為梁崢嶸。 梁崢嶸儘管無官一身輕,連黨組會也不參加了,但是他作為顧問小組組長,在Z部仍然有很大的影響力和號召力。他熱心工作,這似乎是一種慣性,他總是出現在駕輕就熟的具體事物之中,解決別人解決不了的困難,處理一些別人難於處理的問題。這是退下來的領導人常有的情形。 廖濟舟其實非常注意和梁崢嶸的關係,遇到大事總是主動和他商量,很多會議,都專門邀請顧問小組參加。但是,兩個人,既然幹事情,而且幹的幾乎是相同的事情,就免不了發生一些疙疙瘩瘩的事情,兩個人不久就失去彼此應酬的耐性,隔膜了起來。 吳運韜的參與加深了他們之間的隔膜狀態。 吳運韜感覺到,廖濟舟根本沒有完全駕馭Z部這部機器,這部機器的動力分散,這直接影響到了他在Z部的作用。儘管梁崢嶸僅僅是沒有什麼實際權力的顧問小組組長,但是整個Z部辦公大院都彌漫著梁崢嶸的強烈氣味,所有行星都在圍著這個人運轉。 吳運韜反對設立這個所謂的顧問小組,他說這是典型的因人設廟,他無法弄清邱小康這樣縱容梁崢嶸的意圖。 其實,吳運韜剛剛來到Z部的時候,絕對沒想和梁崢嶸做對。這個從最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人當然能夠算計出自己的份量,他甚至比別人更盼望加入到那些行星中去,盡可能離光彩奪目的恒星近一些,讓它看到他身上的光。 梁崢嶸看到了光,幾次在不同場合說:「吳運韜是做事情的人,Z部需要這樣的人。」他意識到吳運韜是一種危險的光亮是以後的事。 吳運韜像黑夜走進野獸出沒的森林一樣警覺,他對自己說,這是一個充滿敵意的環境,無數雙眼睛看著你,看著你辛辛苦苦做事情,看這些事情會結出怎樣的果實。他們在盼望你出事,他們在等著那一天。越是這樣,你越是要把事情做下去,而且不能出事情。 但是在這樣一個環境裡,要做事是很難的。首先,他要選擇做什麼事情,然後再說怎樣做這些事情。他分管的幾個部門幾乎沒有什麼做事情的規矩。佈置一件事情,所有人都答應得好好的,說:「行了,您就甭管了。」下來卻沒有任何人再記著它,到最後,還得他親自帶幾個在機關沒有什麼地位、老實本份的人去幹。所有人都有來歷,都有背景,你不能指望這些人受社會規範制約,他領導的部門工作人員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對人的尊重,二十郎當歲的小青年也直呼他為「運韜」,而這是他最無法容忍的。 吳運韜忍受著,嘻嘻哈哈地和他們打交道,哄著他們做事情,事情也就真的做成了。使他慶倖的是,他和廖濟舟處得非常和諧,從廖濟舟那裡總是能夠感覺到力量的支撐,這使他的自我感覺良好,甚至好到完全忽略了梁崢嶸的程度,言談話語之間,似乎只有廖濟舟以及他和別的什麼人在書寫Z部的歷史。 梁崢嶸看清了吳運韜的真面目。「子系中山狼,得志便倡狂」,是他經常用來形容吳運韜的一句話。兩個人的關係越來越緊張。緊張的關係進而使吳運韜認為,他無須看梁崢嶸的臉色行事,他認為有充足的條件和優勢視梁崢嶸為零。這樣,吳運韜做的事情就有了強烈的針對梁崢嶸的色彩。 梁崢嶸被激怒了。 在一次工作會議上,兩個人發生了激烈的言語衝突。 臉色煞白的吳運韜憤而回到東方文化出版中心。 看到東方文化出版中心的白色小樓,吳運韜感到萬分親切。一個星期以來,一個強烈的念頭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回到東方文化出版中心來,就守這個攤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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