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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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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研究中層幹部任用的領導班子會議上,誰也沒有提李天佐這個名字,散會的時候,吳運韜好像突然想起來似的,說:「噢!對了,還有李天佐。李天佐也是整頓領導小組的,這次要不要也安排一下?」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會場安靜下來了。 徐罘同志到東方文化出版中心以前和以後都聽了很多關於這個人的事情,接觸幾次,感覺也不好;儘管徐罘心胸開闊,對於吳運韜這次大包大攬地提出中層幹部使用意見,內心仍然有些不快。他已經聽到有人說他不過是吳運韜的一個提線傀儡。為了表明他有獨立于吳運韜的意見,而且是反對吳運韜的意見,他站起來,緩緩地說:「這個人……恐怕要考慮一下群眾基礎……」 他看看大家,意思是:你們比我更瞭解這個人。最後他把目光落到吳運韜的臉上。吳運韜用豐富的表情表示著對徐罘那句話的讚賞和欽佩。 徐罘接著又說了一句:「如果我們使用這個人,會非常不利於開展工作。」 大家這才七嘴八舌地說:「算了,老吳,這個人不動了。」「別動了。」「放一放吧,放一放好一些。」 吳運韜說:「行,聽老徐的:不用。」 領導班子會議討論的內容很快就傳到員工中去了。 還沒有到吃中午飯的時間,李天佐就像美國中央情報局掌握某個中美洲國家政府的人事變動情況一樣,知道了上誰下誰以及哪一個人在會上說了什麼話等詳細情況。他知道自己被排斥了,而且他知道排斥他的不是別人,是徐罘;他知道吳運韜是為他說了話的,但沒起作用,最後是徐罘拍的板。 中午,也就是金超和師林平在夢天酒家說吳運韜是他們的父親的時候,李天佐一個人呆呆地坐在辦公桌前,沒有去吃飯。他要好好想一下這件事情。這個人要是好好想一件事情,就意味著要有新的事情出來。 隨著對自己處境的真實瞭解,李天佐短暫的向善願望歸於完結,代之以對整個世界深深的仇恨。但是,這種仇恨並沒有使他變得激動不安,他反而變得沉靜了。就像一個深深陷到泥潭中的人一樣,他不能再做任何無謂的掙扎。他現在必須讓自己沉靜下來,細緻地想一個辦法。這個辦法必須是決定性的,任何一點疏忽和差錯都會導致失敗。 一個星期以後,他完成了對這個辦法的最初設計。 新上任的金超和師林平還沒找到新角色的心理感覺,在人面前不是流露過度的優越感,就是氣度不夠,好像是欠了別人什麼。但是在李天佐面前,他們總是下意識地表現為後者,覺得在哪些方面欠了他,雖然靜下來的時候他們都認為這種想法沒有任何道理。 沒有辦法,他們就是怯著李天佐。 第六章 有歡樂必定有憂愁 案子銷聲匿跡了 夏季即將過去,空氣越來越清朗,但是,北京還是極為炎熱,尤其中午的時候,就像南斯拉夫電影《瓦爾特保衛塞拉耶佛》一句臺詞說的那樣:「空氣在顫抖,仿佛天空在燃燒」。街上的行人都顯得少了,賣雪糕的婦女躲在「和路雪」贈送的遮陽傘下麵,疲憊地叫賣著;一對情侶坐在樹蔭下面,幻想著他們的未來;馬路上的汽車行駛在軟化了的路面上,發出像是從水面上壓過的聲音。已經連續二十天無雨,天氣預報說,未來一周之內北京仍然無雨。 褚立煬帶著新分配來的偵察員趙剛向東方文化出版中心疾行,兩個人的腦門子上都亮光光的,襯衫也汗濕了。褚立煬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趙剛仍然大步流星,好像他要去的是早就想去的地方。褚立煬只好提醒趙剛說:「慢點兒,慢點兒。」 趙剛放慢腳步,看了褚立煬一眼,意猶未盡的樣子,看著遠處。為了讓趙剛走慢一些,褚立煬就和他聊天。 「小趙啊!你為什麼就選擇了咱們這麼個職業呢?」 趙剛說:「我也不知道。」 「那是怎麼回事?」 「分配來的唄!」 「那……你覺得咱們的工作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你覺得……有意思還是沒意思?」 「不知道。」 褚立煬就看趙剛,臉色很不好看。 「不過,我想還是挺有意思的吧。你已經幹二十年了,知道現在還在幹,那一定是挺有意思的……不過我不知道。」 「你馬上就知道了。」 「我心裡有點兒怯火……不怕你笑話,老褚,突然就對別人有了生殺予奪的大權,我真的有點兒怕……」 「你甭怕,不管什麼時候,不管多大官,他是怕我們的。」褚立煬說。 趙剛就問:「他為什麼怕我們?」 「黑暗害怕陽光。」褚立煬用詩人的語氣說出了哲學家的話,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看了趙剛一眼。趙剛不知道褚立煬說了一句什麼,目光有些茫然。「我是說,我們在明處,他在暗處。」褚立煬進一步解釋。這又像是一句軍事術語,而且好像是遊擊戰爭時候的術語,趙剛又有些茫然。「實際上就是,」褚立煬不得不進一步解釋,「只要丫有罪,丫必定怕我們。」 「誰?」 「徐罘呀。」 「哦,」趙剛這下明白了,「我知道了。」 「所以你甭怕,一會兒你看他怕不怕我們。」 「我不怕,反正有你呢!」 「沒我也甭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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