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灘18號(46)_右耳

四十六

　　"你好，服務員。"

　　程嵐吸了口氣，將門打開一半，走廊上的服務生手裡捧著一個巨大的提籃包包，"小姐，這應該是您落在船上的吧？"

　　"哦！謝謝！"程嵐接過安琪的包，剛才只顧著將人扶回來，卻忘記了她的東西。

　　關上門，程嵐的心還是莫名其妙地跳得厲害。程嵐走進浴室，放了滿滿一浴缸水，然後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浸進去。她試著將手腳攤開仰面躺著，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燈造型古怪，看起來竟有些猙獰，尤其是那個雕花張牙舞爪的，似乎是傳說中的美杜莎，美豔而致命，看到她眼睛的人就會被石化……她的眼睛怎麼找不到？

　　嘎吱一聲。

　　程嵐又一次坐直，卻忘了自己在水裡，差點兒整個人滑下去。她惴惴不安地往四周看，忽然想起那聲音可能是木頭傢俱由於熱脹冷縮而引起的。看來自己最近休息得不好，已經有神經衰弱的傾向了。

　　水早就涼了，程嵐擦乾身體才意識到自己沒有換洗的衣服，好在客房設施齊全，衣櫃裡有質地良好的棉織睡衣--往常她是從來不穿酒店提供的睡衣的，今天卻不得不破例。

　　頭髮吹得半幹，人倒是精神了些。她一向認床，看來今夜只能將就了。

　　可還沒等她關燈，一陣刺耳的電話鈴卻又響徹房間，安琪不耐地翻了個身，程嵐慌慌張張地跑到浴室接電話，"喂……"

　　"是我，顧若愚。"

　　電話裡的聲音低沉而又磁性十足，程嵐手一抖，差點兒把聽筒扔出去。

　　"在嗎？"

　　"在，顧……總。"

　　"呵呵，你也沒睡啊？"

　　"嗯，不太習慣。"程嵐乾巴巴地道。

　　"我也是。對了，我跟HOUSE KEEPING要了瓶紅酒，過來一起喝一杯怎麼樣？酒能助興，也能助眠。"

　　程嵐仿佛聽到自己心裡咯噔一下，愣了一愣才道："哦，好的。"

　　"那我等你！"

　　她是不是做錯了？程嵐握著聽筒發呆，電話那頭已經掛斷，隱隱約約地傳來嘟嘟……的聲音。

　　程嵐只覺得自己從未這麼慌亂過。如果有誰此刻能出來告訴她該怎麼做，她一定會感激涕零，可她的愛情諮詢顧問安琪已經為酒精所昏迷，話說這女人自己也是一團糟啊……還有誰……唐碩？不行，沒有熟到那個份兒上，孟凱……對！她怎麼忘了，還有孟凱！

　　小心翼翼地摁下快速鍵"1"，程嵐下定決心只要孟凱一接電話，她就要他想法子打車來澱山湖。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關機了？孟凱的電話不是二十四小時開機的嗎？怎麼會關機？！對了，還有他家的電話……程嵐忍不住一陣呻吟，她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孟凱家的電話號碼。

　　門鈴再響。

　　程嵐如驚弓之鳥般打開房門，"顧總……"

　　顧若愚臉上掛著謙和的笑，"我想你怎麼老半天沒動靜，後來一想女孩子出門必定是要打扮的，不過現在我們是隔壁鄰居，就不用那麼隆重了吧？"

　　"呃……不是啦！"程嵐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有打扮……"

　　"那就別站這兒說話了，會吵醒安琪的。"顧若愚自自然然地拉過程嵐的手，"還有，別叫我顧總，叫顧若愚。"

　　深紅色的液體在晶瑩的酒杯中蕩漾起漩渦，伴著男性低沉中略帶嘶啞的嗓音，程嵐覺得有些眩暈。

　　"中國的古詩裡有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西方人說'品酒識美人'，真正的女人便是如這紅酒一般，不管經歷多少歲月，依舊散發出無與倫比的醇香……來，你嘗嘗。"

　　程嵐接過酒杯，忍不住讚歎一聲："你說得真好。"

　　這酒如天鵝絨一般絲滑，柔柔地經過了喉嚨，卻忽然在她的胸口處燃起一把火，暖暖的，像是五臟六腑都熨帖了，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嗯，真是好酒。"

　　顧若愚著迷地望著縮在扶手椅裡的女孩，她的臉頰似乎也染上了酒的顏色，兩朵酡紅的光暈讓她平添了幾分嬌豔，而她迷離的眼神更像是最醇厚的佳釀，讓人恨不得能醉死其中。

　　"來點兒音樂吧。"顧若愚打開他的手提電腦，擺弄了幾下，一陣悠揚的爵士樂立刻回蕩在房間裡。

　　"Billy Paul的Me and Mrs.Jones，我很喜歡……"顧若愚慢慢地走到程嵐的面前，彎腰伸出手來，"美麗的小姐，可不可以請你跳一支舞？"

　　Me and Mrs.Jones

　　We got a thing going on

　　We both know that it's wrong

　　But it's much too strong

　　to let it cool down now

　　……

　　強健有力的手臂托著程嵐的腰，像做夢一般地旋轉，頭髮亂了，她不知道；眼睛睜不開了，她也不知道。整個人像是泡在了熱巧克力裡，懶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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