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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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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才過了兩天而已,白小憶的眼睛就深深凹了下去,眼白部分扯著細小的血絲,眼袋水泡泡又黑糊糊的。從得到消息的那刻起,白小憶就沒合過眼,她立即動身往家鄉趕,卻終也沒能見到奶奶最後一面。 此時她坐在眾鄉親之間,細聽大家商量怎麼操辦喪事。 燒紙、送孝、設靈座,供牌位、受唁開吊……這些都是必須的,當然也都需要花錢。 一個大嬸悄悄把白小憶拉到門外,小聲對她說:「我知道這個時候不該提這個事,可又不能不提。」 白小憶問:「什麼事?」 「你要是以後不再回來的話,這套老宅也沒什麼用處了,現在用錢,不如先賣掉,然後預支一部分辦事,完了再騰房子。」 白小憶斷然回決了:「房子不賣。」她不再多說,轉身回屋,從包裡取出離開春江前取出的所有積蓄,放到桌上:「我年輕,不懂規矩,這事還得麻煩列位長輩操心,我看,推一個主持吧,就著這些錢辦事。」 王健文對陶露飛一見鍾情,照中間人回話的意思,他覺得陶露飛特別有氣質。小表嬸連連稱好。 「好什麼好!」陶露飛接到小表嬸的電話,從漢西趕到四門洞,門是開的,遠遠就聽到裡面的人唧唧喳喳。她本來極不情願來的,一來不喜歡小表嬸的為人,二來路途太遠,又是下班高峰,從上車到下車必是一路站著、擠著過來,實在辛苦。然而小表嬸一個下午打了三四個電話,不停催她早點過來,而且並不提是什麼事,弄得神秘兮兮的,還非來不可。沒想到還沒進門就聽到小表嬸私自替她對王健文可以進一步接觸的提法做出應允。於是,她直截了當地發表自己的意見:「我覺得一點都不好。」 房間裡立刻安靜下來。很快,小表嬸過來抓住陶露飛的手說:「你發昏呢吧,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中間人見勢趕緊起身:「你們商量一下吧,統一個意見。」接著從包裡取出一個盒子:「這個是他們的一點意思,你們先收著,不行再退回去。」小表嬸連忙接住,打開一看,是一條金光燦燦的足金手鏈。她把盒子一蓋,拉住人家:「不用商量,我做主了。」 陶露飛急了:「表嬸,你這是幹什麼!」 小表嬸不理她,跟中間人說:「就這樣吧,你先回去,就說我們家姑娘答應了,從現在開始他們就是戀愛關係了,談一段時間行的話就把事辦了。」 陶露飛極度抓狂。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那家人也就是有幾個臭錢而已,沒知識、沒文化還自我感覺良好。」中間人離開後陶露飛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到樓梯下的小床上,因為動作太大,壓得床板吱吱作響。「再說,這事怎麼著也要跟我爸媽說一聲吧,我是晚輩,你們能替我做主,但總不能連我爸媽的主也做了吧。」 小表嬸從盒子裡取出手鏈,戴到手上揚著細看,臉上喜滋滋的。聽了陶露飛的話,她不急不惱地說:「露飛,我跟你說,你看不起什麼都不能看不起錢。人家有錢就不用整天在外面做牛做馬,還能住大房子活得有滋有味。你有知識啊,用知識給我換套房子啊,行嗎?別不知好歹。至於你爸媽那邊……」小表嬸一收手把鏈子摘了,放進盒子,轉身去找電話,「我現在就跟他們打電話,我敢保證,你們一家子都得謝我。」 小表嬸興沖沖地打電話去了,小表叔拉著陶露飛一起出門:「走,外面吃飯去。」不用說,這一定是小表嬸的安排。在路上,他做陶露飛的工作:「你先跟他接觸接觸,不行再說,你年輕,能有什麼損失?再有,其實你表嬸完全可以不叫你來直接答應別人,她當著你的面這樣做,還是照顧到你的情緒的。所以啊,別往心裡去。」 陶露飛默默跟著走,在巷口看到洞開之處的光亮和不斷走過的路人,他們突然閃現又突然消失,看也看不清楚。她想:是不是非要穿出這個小巷,才能與那些人為伍,遇到這樣的背街昏暗之地,不用走入,而是走過,甚至遠離? 白小憶回到春江已經是兩個星期以後的事了,陶露飛下班後回到寢室時,看到她一個人坐在床上暗自垂淚,手裡還捧一隻小巧的浮雕銅盒,嚇了一跳:「啊,你回來了啊,怎麼也不提前打個招呼?……那個是什麼?骨灰盒?別嚇我啊……」 白小憶把盒子塞到枕頭底下,說:「什麼啊,想像力不知道有多豐富。……我是碰巧趕上這班車的,不然明天才能到。」 「我以為你會再續幾天假等到過完年再回來呢。」陶露飛挨著白小憶坐下來,「事情都辦完了吧。」 「嗯,都辦完了,不然也回不來。而且,不回來我也沒地方待了。」 「怎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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