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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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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安年來了,我心懷感激,他披麻戴孝,給我爸守夜。期間他接到一個電話,我聽見他輕輕地說:「我在出差,過幾天就回來,你別多想,乖乖的。」 爸爸頭七之後,我拖著衰弱的身子回到南京,是坐著溫安年的車,他的右手一直都握著我的手,我們都沒有說話。 到了家,我主動找他,我說:「安年,這幾天你要是有空,我們就把手續辦了吧。」 他整理著檔,沒有看我,點了點頭,說:「行,過兩天吧。」 我在導遊公司上班,經理看出我的情緒很不好,他也聽說了我家裡的事,就讓我好好靜養調整幾天,這樣的狀態,怎麼能帶好遊客呢。 我把家裡收拾了一遍,溫安年已經和我分房睡了,這套兩室一廳的小公寓,是我們從七年前大學還沒有畢業時就開始存錢買的。 那時候我和溫安年一起辦了一張銀行卡,密碼是我們兩個人的生日。我們省吃儉用,做兼職存錢,想在南京靠自己立足,畢竟我和他家裡的條件都不是很好,在南京買一套小型公寓少說也得五十萬。 畢業後,我們租住在一間只有十平方米的房間裡,僅能放下一張床,衛生間都是公用的,夏天洗澡總是要排隊等到深夜才能輪到。房間也都是隔板的,幾乎不隔音,隔壁的小夫妻晚上振床,聲音越來越大,溫安年就堵著我的耳朵,溫柔地說:「三級片啊,我的小愛人這麼小,不可以聽。」 那幾年省吃儉用,我兩年沒有買什麼衣服,他也是騎一個小時的自行車到單位上班,就為了省兩塊錢車費。我過生日的時候,溫安年買了九朵玫瑰送給我,我罵他說他糟蹋錢,這一束花一百塊錢都夠我們十幾天的菜錢了。他最後抱著我就要親,我笑著說他耍流氓。 之後我們在銀行貸了款,賢芝也借了我一些,雙方家裡都湊了一些,我們才買了這套七十平方米的小公寓。 結婚的過程很簡單,連結婚照都沒有拍,就辦了結婚證,雙方父母一起吃了個飯,溫安年跪在我面前,說一輩子都對我好。 關於那些早年的記憶,我總是沒法忘掉,在那麼艱苦的條件下,我們都愛得固若金湯,別人說貧賤夫妻百事哀,我們卻總能從小事裡尋覓到幸福。 為什麼現在我們有房有車了,卻開始折騰了,曾經做夢都想娶我的溫安年,他還是牽起了年輕女孩的手,她叫秦湯湯,是溫安年廣告公司的簽約模特。 起初是我出差回家,看到浴室裡那落在地上妖嬈的栗色長卷髮,還有角落裡的蕾絲絲襪,這些都不是我的東西,我是短髮,我只穿牛仔褲。 溫安年說他不清楚這些長髮是怎麼來的,他說公司是有幾個女孩來過家裡拿公司的檔,估計去衛生間梳頭時掉落的。 那絲襪呢,梳頭能把絲襪梳下來嗎? 我逼急了,溫安年就摔門而出,徹夜未歸,那晚,他去找了秦湯湯。 後來,秦湯湯打電話催著叫我和溫安年離婚時,她直白地告訴我:一開始,她和溫安年真的是沒有什麼事,只是她喜歡溫安年。那次她也確實是去拿文件,用衛生間時,她突然就很想考驗一下,她留下了她的絲襪和長髮。事發後我和溫安年為這個爭執,他跑到外面喝醉,正好被她看見了,她帶著溫安年回了她的家,那晚,他們睡在了一起。 秦湯湯指責我說是我的不信任才把溫安年逼走的,不能怪她第三者插足。 這些我認了,但我還是不能原諒溫安年。離婚是我提出來的,起初他還不同意,後來秦湯湯鬧到了他的公司,他就答應離婚了。 前兩次都沒離成,這一次,我竟然找不到結婚證,沒有結婚證怎麼離婚?我記得上一次明明是塞在包裡的。包裡沒有,我把家裡翻了個遍,溫安年催促我,問我到底還想不想離,還有沒有一點誠意和誠信! 這有點像笑話了,離婚還要講什麼誠信! 我翻著東西,看到之前他送我的紅色內衣。那年是我二十四歲本命年,他跑了內衣店買大紅內衣送我,保我平安。在那之前我們的關係僅止於接吻,他傻傻的不清楚我的胸圍是多少碼,最後在店裡ABCD各碼都買了一套,背後有人笑他是色情變態狂。 他把內衣送給我的時候,就抱著我賴著我,壞壞地說他要耍耍流氓,談了四年戀愛,都搞不明白自己小愛人的胸圍是多少。 我一心疼,就把自己交給了他。 如今我已經二十七歲了,秦湯湯是二十歲。 我二十歲的時候,溫安年正在沒命地追求我。那時多幸福,我們擠在一個小排檔裡,吃著酸菜魚,他把魚刺挑掉把魚肉都夾給我。 還有他送我的一個玉佛,我本來是找結婚證,翻著舊東西,卻翻出了這麼多的流年記憶。 多少段笙歌,總歸要荒蠻的。 我翻開他買給我的《紅樓夢》,一下就翻到了尤三姐殉情的那一頁,我又看了一遍。 溫安年總是說,尤三姐有什麼好,她就是一個女流氓。 尤三姐拂拭著柳湘蓮送她的鴛鴦劍,想著她的柳郎。當柳湘蓮懷疑她的清白時,她去意已決。他不愛我不要緊,但不可以看輕我。他一度是我的溫暖和救贖,可就在他懷疑我清白和真心的那一刻,他和他們又有什麼兩樣? 我透過翻開的書,仿佛看到了尤三姐慘白淒然的臉。她最後持劍自刎,回眸的眼神,不過詮釋著四個字:恩——斷——意——絕。 我想握握她的手,拍拍她的背,我想告訴她,千百年來,男人都是這樣的。 溫安年系著領帶,到我房間來,見我手中還捧著《紅樓夢》,奪過去扔在地上,說:「你到底在幹什麼,還有心思看書,找到結婚證沒有?快點,單位還在催我!」 我望著他那張曾經深情款款和我山盟海誓的嘴,突然就十分的厭惡和決絕,我嚷叫著說:「你給我出去!今天這婚要是離不成,我就不得好死,行了吧!」 結婚證最終找到了,在我守孝時穿的孝服口袋裡。 我和溫安年順利地辦領了離婚手續,排在門口等著登記結婚的情侶,多麼像三年前我們結婚的模樣。 出了民政局,恍惚中,我有些糊塗,總覺得我們是去結婚的。 溫安年去取車,從車窗裡對我說:「我先走了,你自己打車回家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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