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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溫暖笑,每次見著她,周湘苓的第一句話必然是要求她入住占府,理由是方便照顧,還有就是屋子太大她連個伴了沒有,占南弦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她一個悶得慌。

  想了想,她道:「就這周吧,找一天讓司機去幫我搬些東西過來。」

  周湘苓大喜:「你真的想通了?」她微笑:「再過段時間我自己開車也不方便了。」平日裡出入還是司機接送安全些。

  「唉——」周湘苓繼而歎氣。「你說南弦這孩子到底去哪了?這麼長時間了,連個電話也沒有。」過一會兒,溫暖才柔聲道:「你別擔心,該回來的時候他自然會回來。」

  午後她駕車離去,駛出古銀色的大門後按下車載CD。那是一首很老的老歌,歌中故事盪氣迴腸,說的是一個女子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然而她願用一世去世交換他一次真心對待,歌中說:『我是寧願改我生命,癡心也不願改。「

  秋陽夕早,山路上的樹葉成簇成簇也變成金黃。

  每過多一日,便多一分積怨。

  十年?不,她等不到了,才三個月,她已經等得全然失去了耐心。

  這一次,換成是她不打算放過他。

  如果她與他之間的愛情始終洽註定是一場奇特的戰爭,軌跡重疊的同一條路上需要這樣輪回追逐,那麼時至今日她亦不介意對他使用手段。她期盼有朝一日,他一貫神閑淡雅的臉容上會乍現精彩絕倫的表情。

  週一回到公司。溫暖召來市場部經理:「全球最有影響力的雜誌是哪幾家?」對方報出幾個名字。她笑,傾身靠向椅背,眸光溫和而堅定:「我給你一個月時間,讓我登上它們的封面。」

  淺宇市場部和公關部聯手,加班加點在三天之內制定全盤方案。

  交由溫暖審核通過後,計畫被快速而嚴格地執行。

  率先是溫暖與薄一心兩位容光四射的美人一齊出席某個晚宴,翌日報紙雜誌無不對此盡情渲染,一場場舊事被重新挖出回籠加熱,在成功地吸引了大眾眼球之後,溫暖大張旗鼓地搬進占南弦府邸。其後從不在媒休上露面的占南弦之母周湘苓公開陪伴他四處購物,對準兒媳的喜愛疼惜之情溢於言表,為此溫暖又賺進半周筆墨。

  一群專業人士開進淺宇附樓,負責她的儀容儀錶以及對她進行各種訓練,譬如面對鏡頭時的表情表現,又預設百千種問題,但就是始終對占南弦的人間蒸發閉口不談,只笑著「請讓他保持一點神秘感。」

  迅速紅透半邊天後,卻將一切娛樂版及報紙全拒之門外,

  只接受有限幾家商界、財經等專業領域權威雜誌的人物採訪,為與之配合,淺宇同時對外宣佈展開幾大重要專案,三個月前占南弦的決定此刻冠上她的榮譽。

  各種各樣的美名:「最美麗的領導者」、「最具影響力的企業領袖」,甚至誇張如「東方最嫵媚的商業殺手」、「全亞洲最出色的牡丹裙」等陸續封銜而來。

  如此三四周後,隨著淺宇對全球統一發佈期投資逾三十億美元的非實體智慧型機器人研製計畫,已初步取得突破性成果的震撼新聞,至此淺宇機構的最高領導人溫暖,終於抵達此趟旅程之顛,在月底時如願登上了世界性首屈一指商業雜誌的封面。

  淺宇附樓,佈置雅致的高級經理專用咖啡座裡,高訪放下物中的雜誌,唇邊忍不住泛笑,曾幾何時這個城市裡無不仰首翹盼占南弦與薄一心的婚期,不過僅僅只是大半年,擔綱的主角已換成溫暖,她如假似真的成就像有魔鏡佑護,忽然耀眼得無人匹敵。

  只除了曾經的神話人物占南弦。

  高訪看向對面的管惕,終於第一次開口問道:「南弦在哪兒?」

  管惕眨了眨大眼:「你問我?」

  「你好戲還沒看夠?」高訪端起咖啡,笑道:「別忘了菊含說過,得罪誰也千萬別得罪南弦,如果讓他知道你知情不報——到時可別說我沒事先提醒你。」

  管惕嘟嘴:「我本來是真不知道,後來一宇無意觸動了衛星系統,我檢查時才發現原來占美男開了一條專用的特殊頻道,嘖嘖嘖,你想都想不到,他這幾個月居然沒上過陸地,從菲律賓的博龍岸到普吉島旁亞灣,過麻六甲到斯里蘭卡和馬爾代夫後穿越紅海到地中海,再經馬爾他出了直布羅陀。」

  高訪驚訝,不走則矣,這一走就走了半個地球?

  管惕牙癢癢:『你知道他那艘裝備精良的快艇時速多少海裡嗎?也根本早有預謀,航遊路線、沿途補給和停靠申請提前安排好了。「

  「他現在在哪兒?」「愛爾蘭附近的凱爾特海域。」

  那是一座極美麗的無人島嶼。島的一面是高陡的山崖,從崖頂到地面遍佈參天密林,把那方遮罩得連陽光也照不進去,偶見一些闊大枝葉下露出空隙,也黑漆漆如暗夜旅渦,讓人看不清內裡,即使是白日,森林深處也間或傳出一兩聲野生獸物的啼嘯,那種大自然的力量、震開林葉,向天空傳遞蔓延。

  沿密林往島的另一端逐漸變成稀疏的灌木叢,地面爬生著綠色蔓草,蔓草下是硬實的沙礫,離灌木叢不遠地勢較高的平臺上,淩空兩米高處以扎實木樁搭建起一間面朝大海的簇新木屋。

  從木屋向前走過百步遠的沙灘,赤足踩上去世,越來越覺腳下白沙細如銀粉,一步一個淺印,當走到海邊,已是說不出的舒適柔軟。

  離岸不遠的海中停著一艘海艇。

  海水由淺而深一層層幻變著美麗的顏色,沙灘上的純白,漾接著清澈見底的嫩綠,既而轉變為美得無法形容的透明澄藍,在一片淨藍中還有些地方因為海底長滿珊瑚礁而使水色呈現暗黑,深海中央更似是打翻了黑缸,逐浪到水天相接外處,則是一片視野已不能及的灰蒙。

  沿著長長的海灘慢悠悠一路走到盡頭,在臨海那面峭壁直聳寸草不生的懸崖底下,佈滿大大小小被海水沖刷得已無棱角的礁石。

  冬天陽光柔和無溫,照在身上帶著一絲揮不去世的寒意,盤起一條腿坐在半人高的褐色石臺上,淺薄的海水一抹一抹漫上來,沒過垂下的足尖,然後,沙沙作響地退去。

  聽久了規律的海浪聲,會令心口萌生難以形容的愉悅。

  望不見盡頭的海水更著奇特的磅礴力量,似具有一種無形而極溫柔的人力不能抵抗的奇異安撫作用,注視得越久令人內心越寧靜,海面上永恆無際一起一伏的水浪,經由眼睛攝入無聲洗滌著胸膛,種種不愉快的過往全被沖刷帶走,還原出一泓純淨。

  收起腿,平躺在褐石上,雙手枕的腦後。已經慣了這樣遠離塵囂,只置身天地間,看浮雲過。招手海邊鷗鳥,看我胸中雲夢,蒂芥近如何?

  楚越等閒耳,肝膽有風波。

  海闊天空,他終於來到地盡頭,日出日落,潮漲潮退,幾個月時光就這樣一擲如梭。自然而然,想起了她,不管漂流到哪處海域島嶼,一直心心念念著她。唇邊不自覺彎出一抹如絲笑痕,她會恨他的吧?

  以她的的性子,一定會。那種不動聲色的暗恨,曾讓他惱得想把她咬啐了吞裹入腹。從那日她哭聲中發洩出來的難抑怒意,他可以肯定,在回去之後不用幻想獲得太好的待遇。

  「他……還愛我嗎?」問那樣怯生生,像初戀的少女,忐忑而期待,還帶著太過明顯的恐懼。

  那一刻他很不厚道地想放聲大笑,心口很暖,暖得幾乎想放棄這個航海計畫馬上飛回她身邊。

  終於還是控制住了那份悸動和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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