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溫暖的弦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一聲不響走了七年,甫回來便在身邊掛上個朱臨路,知道我的感覺嗎?」雖然人前不動聲色,心裡幾乎想把牙齒咬碎。

  「在你大學畢業那年我開始建造宅邸,全部按你的喜好來,大到整體風格小到各種飾設,連最細微的一個杯墊一根湯匙都不會出離你昂貴到苛刻的品味,可是,卻怎麼也放不下早被你踏碎的尊嚴,我做不到主動示好,哪怕有這種想法都覺得不能原諒。」和她一樣,他的脊背上也烙著父親的亡魂,放過自己?談何容易。

  「七年的物換星移象一道深淵,你不會過來,我也無法過去,但放不下,始終放不下,最後只好自欺欺人,有意無意地讓媽知曉我的心意,借由她設法把你弄進了淺宇……過去兩年來我一直在等,等你什麼時候肯放下往事,肯放過我和你自己,但沒有,我沒有等到,你似乎什麼都不打算做,你根本不打算面對我,整整兩年,與你名字一起被人相提並論的,除了朱臨路還是朱臨路。」

  由是他徹底失去了耐性,安排楊影調升出國,告訴遲碧卡幫他補選秘書,不出所料,他那善良的母親果然插手,分別十年後她終於還是回到了他身邊。

  「我很清楚,過去那段感情對你是一場毀滅性的浩劫,你看似自信的背後其實無比膽怯,明明渴望我卻始終畏縮不前,既怕承擔不起我的拒絕,又怕自己無法帶給我幸福,一朝被蛇咬,可能你比我更恐懼,擔心你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會如從前那樣再次傷害到我。」「我理解你的苦衷,但,無法接受你因此而退縮,我等你已經等得太久,太久,我那麼迫切地渴望你愛我,渴望你專一、堅定、忘記過去、至死不離不棄地愛我。」由此他才忍不住出手,一步一步把她誘入他以感情設下的圈套。

  「我對你的目的只有一個,當初是你不要我,所以一定得是,由你主動開口要求我回到你身邊,不管你做過什麼想做什麼我都可以包容,但你有必要,給我這許多年的等待和痛苦一個回報。」

  曾經的錯他不打算重蹈覆轍,他不會讓自己的感情再度走至失衡境地。

  「我想,這一次我不能再象從前那樣把自己打包送到你面前,而應該讓你學會得以同樣的深情來向我換取,應該讓你學會向我開口索求,因為只有當你向我要求承諾、當你主動給我承諾,你才會清晰認知到自己對這份感情的責任,惟有這樣,你才會懂得我存在的重要,珍惜我的付出。」

  他以為自己沒有做錯,所以根本沒想到,竟會把她逼得跑去結婚。

  「你出國的那段時間我很迷惘,為你,我成立淺宇,為你,我往天上安置衛星,為你,我建造宅邸,為你,我從不知道別的女人長什麼樣子,為你,我買下全世界最知名的藥廠,只為想發明一種藥來醫治你的心,從認識你以來你就是我的整個世界,這十年裡我甚至不知道你之外的天地是什麼樣子。」「我反反復複問自己,這樣費盡一生的心血和心機,為什麼到最後竟然是將你逼走?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我做了那麼多,卻仍然無法給你幸福,即使你趕在我結婚前回來,也只是想把沉屙拔起,想解開我愛你至深的心結,而並沒有下定決心留下來和我長相廝守……我不知道我錯在哪裡,我不知道是什麼造成你的恐慌,我問自己,真的是我愛你愛得太過,是我在逼你麼?」

  他靜了靜,陽光透過樹枝在擋風玻璃前跳躍著星星點點。

  「其實,你離開的那七年裡,我曾不止一次動過放棄的念頭,我不是聖人,那樣希望渺茫的等待比十八般酷刑還殘酷,而且以你剛強的性子,就算我把你等了回來也結局未知,許多個失眠的夜裡我都想,不如算了,就這樣吧,就讓往事過去吧,讓我們天各一方重新開始。」

  「可是,做不到,我始終做不到忘記,你的名字象被人用刀刻在了我心口,一筆一劃都抹不去,我只好不斷地給自己找藉口,我告訴自己我等你不過是因為對於往事我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不是因為我,你的人生不會經歷那麼大的劫難,也許用盡我下半生也無法補償你曾經的痛苦,但,我想親眼看到你幸福。」他頓了頓,唇邊一抹無奈和複雜稍縱即逝。

  「你希望我幸福,卻恐懼自己未必能保障我的未來,所以始終躊躇,你不會說一句要我留下,不會說要我陪在你身邊,不會說你想聽我說愛你,也不會過問我的任何事,不管是一心還是我手上的戒指,從你回來至今始終對我沒有任何要求,你甚至連問都不問,我到底還愛不愛你。」

  「我希望你幸福,卻是恐懼自己無法給你更多,所以不斷做著一切,費盡萬千心機,那麼迫切地想補償你,想把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都捧到你面前……從來就不是迷局,不是遊戲,只是我無法出口的心思,每一次接近都只是想告訴你,我的幸福只在於你,只有當你珍惜我才意味著完滿。」

  同樣心思的兩個人,卻走著兩條完全相反的路,她的反應讓他恐慌,極度缺乏安全感,她越退縮他就越脅迫,他渴望著什麼時候她再忍無可忍,會象從前那樣敞開心懷對他大呼大喝,叫他向東向西,對他拳打腳踢,他要的是她平起平坐的對待,而不是一味沉默,寬容和忍耐。

  長睫輕垂,落在方向盤上的眸光透出一縷幽傷。

  「十年歲月,我以為你還是當年的你,你希望我還是當年的我,卻不知道我們都不是了,你已經長大,我也已經改變。」曾經無可取代的美好時光,原來只能存放在已經過去的記憶。

  「現在的你和我,明明比當初更相愛著,卻始終走著相互悖離的路,是你不夠愛我嗎?我知道不是,正因為愛我太深所以你才會猶豫,是我對你愛得太狂熱嗎?可是如果我真的放手你會不會更痛?」無關對錯和應該或不應該,只是她與他的觀念無法折中,關於愛,兩人有著完全相反的信仰,就像是一把尖利的拉鋸,時間越長牽扯越深,傷害越大她和他便越來越疲憊,而他對她的感情始終有那樣深沉急切的渴求,以至他們連和平共處的時光都無法維持更長一點。

  「正如你是你,我也是我,就算讓這幾個月從頭來過,可能所有的事我還會是原封不動地再做一遍,不管你是否能夠領會,我可能也還是不會作任何解釋,所以,如今的我……並沒有足夠信心也無法保證,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會不會讓你陷入新一輪的傷害和折磨。」

  他的說話越來越傷感,隱隱約約帶著自責和無能為力的蒼涼。

  「一次次帶給你這樣大的悲慟,早遠遠背離我想你幸福的初衷。」她終於慢慢回過頭來,神采已被眼淚沖流殆盡的寂色瞳子看向他。

  他執起她的左手,將戒指輕輕套進她的無名指,習慣性微彎的唇弧此刻只牽出一線,幾乎淡不可見,「我等這一刻,已經等到了天荒地老。」不知為何,她覺得那個戒指很冷,很冰涼,一點點滲入薄薄皮膚下的微細血管,然後經由血液將冰寒刺骨的感覺速度傳遞到心口,造成心臟一點點地收縮。

  「暖,我們分手吧。」他輕聲道。

  第二十二章 消失,管理

  淺宇最近從精英到非精英全部忙著人仰馬翻。

  占南弦臨時決定把下半年的所有專案抻上日程,一一預作決策。

  於是總裁辦公室裡各部門加急送上來的卷宗一疊疊堆在桌面,六十六樓每日裡大小會議不斷,他幾乎把每一分一秒都投到工作裡,早上七點已出現在辦公室,中午隨便吃些東西,晚上工作到深夜才離開。

  每一天批復無數檔,開會專注聆聽,神態沉靜。

  原本打算在他婚後返美的歐陽菊含被留了下來,包括高訪和管惕在內全被繁重事務壓得暗無天日,如此過了一個星期,好不容易週五下班前開完最後一場會議,所有重要案子的下半年發展計畫總算大致敲定。連續多日缺休少眠,三人終於累癱。就連精力過人的占南弦也不禁微露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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